第一章 倫敦霧(第2/3頁)

密封的房間裏彌漫著一股令人惡心的血味,還有屍體開始黴爛的腐臭。兩具同天發現的女屍並排躺在解剖台上,負責解剖的皇家醫師正在小心翼翼地檢查著她們的傷口。實際上,在他之前,這兩具女屍已經被不同的醫生解剖過好幾遍了。威廉·高爾爵士對著那些亂七八糟的刀口和不負責任的縫線皺起了眉頭。

喪心病狂的兇手在那一天不但殺害了伊麗莎白,而且就在短短四十五分鐘後,於主教廣場殘殺了另外一名四十六歲的妓女凱薩琳·艾道斯。和伊麗莎白的一刀割喉不同,凱薩琳的腹部被整個剖開,腸子被甩到了右胸,而且還被殘忍地奪去了部分子宮和腎臟。

這已經是最近在倫敦東區發生的第四起謀殺案了。高爾醫生摘下橡膠手套,從小警員手中接過那本厚厚的調查記錄。

這場噩夢開始於一個月之前。

8月31日,倫敦的天氣才剛剛轉涼,第一具女屍在白教堂附近的巴克斯巷被發現,死者是四十三歲的妓女瑪莉安。她的臉部被毆傷,部分門齒脫落,頸部也被割了兩刀。但最可怕的是她的腹部被兇手整個剖開,腸子被拖了出來,體內血液被全部放幹。

緊接著,八天後的淩晨,第二具妓女的屍體在漢伯寧街被發現,死者是四十七歲的安妮·查普曼。她同樣被割喉剖腹,部分內臟和器官被兇手割走,血液也被放幹。

接連發生的恐怖兇案震驚了蘇格蘭場,也一並引得民心惶惶。在街頭巷尾的議論中,受到驚嚇的市民們把兇手妖魔化地無限擴大,他們說,殘忍的吸血鬼襲擊了倫敦;他們說,有人曾看到一個穿著黑色披風的人持著一柄鐮刀走過白教堂,他們說那就是死神。

與此同時,倫敦城被一股有史以來最厚重的濃霧所籠罩。有人在霧氣中聽到了哭聲,有人見到了幻影,有人在霧氣中不明不白地死了。

但是沒有一個人看到兇手,完全沒有任何目擊證人。

死亡的陰影降臨了整個倫敦城。最後,連維多利亞女王都被驚動了。她怒斥蘇格蘭場的辦事不力,並親自委任了自己的貼身禦醫威廉·高爾爵士參與了屍體解剖。

高爾醫生目不轉睛地盯著手中詳細的調查記錄。一個不容忽視的事實,他注意到這幾具屍體的血液都被放幹了。尤其是第三位死者伊麗莎白,她死於左頸大動脈的嚴重失血。如果他的解剖結果沒有問題——不,他是女王陛下的專屬禦醫,他的能力毋庸置疑,他的結論絕不可能有任何偏差。受害人體內三分之二的血液已經流失——而兇案現場卻沒有那麽多的血跡。

那些消失的血液到哪裏去了?

高爾醫生的額頭上冒出了汗。還有那些幹脆利落的刀口——兇手絕對不是一個普通的殺人犯,更不是像人們口中流傳的什麽發瘋的醉鬼。犯罪調查科的總負責人埃德蒙·裏德警長就和他說過,這個兇手一定時常出入酒館,作案的時候喝得酩酊大醉,他拖拽妓女到黑暗小巷行兇,滿足之後回家,第二天好像什麽都沒發生過。

但高爾醫生對此卻有不同的見解。通過屍體解剖,他認為這個兇手有著極其專業的外科知識,作案的時候也非常冷靜。

如果他不是一位和自己一樣的醫生的話,如果他沒有外科手術的經驗,沒有接受過任何正式的專業訓練……

高爾爵士閉上了眼睛。還有彌漫在倫敦城的霧,那殺人的鬼霧!從來就沒有人看到過兇手,從來都沒有人。似乎這個兇手有著常人無法企及的速度和力量。而且,他只在夜裏殺人。還是說……

——他只能在夜裏殺人?

高爾爵士再次抹了把頭上的汗,他睜開了眼睛。

“我可以保留這些調查報告嗎?”他問身邊的警員。

“當然可以,高爾醫生。”警員恭敬地行了一禮,然後湊過對方的耳朵,小聲開口,“還請先生在回稟陛下的時候,替我等美言幾句。”

威廉·高爾愣了一下,似乎他已經忘記了自己代表女王而來。

“當然,一定。”

他勉強笑了笑,然後把所有的調查報告一張不落地裝入了自己出診所用的黑色皮箱。隨後他抱著這皮箱迅速離開了警局,幾乎就好像在逃避著什麽一樣。

外面的天色已經擦黑。高爾爵士沒有走上自己那輛兩匹馬拉的華麗的私人馬車,卻隨手招了輛單馬雙座的出租馬車。他向車夫說了一個地名。那裏既不是女王的宮邸,也並非他自己的宅第。

他坐在四處漏風的馬車廂裏,緊緊抱著懷中的黑色皮箱,還有箱子裏那沓厚厚的調查報告。車廂裏根本就不熱,但是他一直在出汗。他在座位上掙紮,試圖解開自己緊緊扣住的領口,但最終又打消了這個念頭。他掏出一條手帕,不停地抹著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