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安·羅梅羅的轉變 The Transition of Juan Romero(第3/4頁)

我們到了那裏之後,並沒有見到任何活的生物,值夜班的人那天晚上都沒有上班。裏面傳來陣陣低沉的聲音,像是有人在竊竊私語。我們經過守夜人的小木屋,裏面閃爍的黃色亮光像極了一只監視著我們的眼睛。我很好奇這個有節奏感的聲音是如何影響守夜人的,但是羅梅羅並沒有停下腳步,他毫不遲疑地大步向前走去,我就緊緊地跟上了他的步伐。

等我們爬到那個裂縫的時候,裂縫下面的聲音變得更加復雜起來。那個聲音一下一下地撞擊著我的心,就像是一個古老的東方文明裏的某種儀式,有打鼓和念經的聲音混合在一起。你是知道的,我曾經在印度待過很久,對這種充滿儀式感的聲音感到很熟悉。我和羅梅羅絲毫沒有遲疑,繼續沿著梯子往下爬。雖然我們這聲音一步一步引導我們前進,但其實我們內心仍然是感到害怕和無助的。有那麽一瞬間,我甚至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就在我開始納悶為什麽我們沒有帶著蠟燭或是油燈等其他光源,但是我們前進的路卻能被照亮的時候,我驚訝地發現,是我手上戴的那枚古老的戒指一直在發出微弱的光亮,在潮濕的霧氣中為我們照亮前方陰沉沉的路。

就在我們爬下一個梯子的時候,突然,羅梅羅招呼都沒跟我打就跑了,丟下我一個人在後面。我感覺那些鼓聲和念經的聲音對我並沒有太大的影響,卻對羅梅羅產生了很大的影響,讓他陷入了瘋狂。他發出了狂野的叫聲,沒頭沒腦地向前面昏暗的礦洞沖去。我聽著他在前面反復狂叫著,然後笨重地摔倒了,他爬起來之後就發了瘋一樣地沿著搖搖晃晃的梯子爬下去了。我簡直被他這一系列瘋狂的舉動給嚇壞了。我仔細回憶了一下,發現他今晚跟我說話的方式都跟往常不一樣。他平常都是把糟糕的西班牙語和英語混在一起,今晚卻一直在用尖銳的聲音說一些我聽不懂的多音節詞,我唯一能辨認的詞是他反復大喊著的“維齊洛波奇特利”。後來我在一個偉大的歷史學家的著作裏發現了這個詞,當我發現了這個詞和我之間的聯系時,我不禁全身戰栗。

那天夜裏的天氣很糟糕,狂風暴雨雷鳴電閃,卻在我爬到礦洞之後變得平靜了。突然之間,我前面的漆黑世界裏傳出一聲慘叫,那是羅梅羅的聲音!那是我最後一次聽到他的聲音。那一瞬間,我感覺所有埋藏在地下的恐怖和殘暴都噴薄而出,試圖吞噬掉羅梅羅。就在同一時間,我戒指發出的光暗淡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我前面幾碼的地方閃爍的新的亮光。我走到那個無底洞跟前,看到裏面發出紅色的火焰,我知道就是這些火焰吞噬了羅梅羅。我仔細盯著這個深不可測的地方,這個充滿了跳躍的火焰和可怕喧囂的熔爐。一開始我只看到沸騰的紅色火焰,但是很快,我就發現了裏面很深的地方有一個人的形狀,這個人形開始慢慢分解,最後被燒得什麽都沒留下,完全融入那片混沌的火海之中。我看到的那個人形,是羅梅羅嗎?天哪,上帝啊!我真的不敢告訴你們我看到的這一切!我嚇得癱倒在那裏。不知過了多久,我感到有一股從天而降的力量來到我身邊,幫助我離開了那個可怕的地方,幫我遠離了那些可怕的聲音和景象。這一切仿佛都發生在一瞬間,兩個世界就這樣生生地割裂開來。隨後而來的是另一個世界裏的混亂,我知道,平靜已經被人們遺忘了。

我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接下來要發生的一切,我只能盡全力醒過來,去分清什麽是真實的世界,什麽是虛幻的世界。當我終於醒過來的時候,我發現自己毫發無損,躺在我屋子裏的床上,天已破曉,窗外能看得到初升的太陽發出的紅色光芒。就在我身旁不遠處的桌子上,平放著羅梅羅的屍體,他的屍體周圍站滿了人,包括一位醫生。那個醫生對大家說,羅梅羅的死狀太奇怪了,他看上去只是睡著了,根本不像是死了。他懷疑羅梅羅的死跟昨晚地動山搖的暴風雨有關,並猜測羅梅羅是被雷電擊中而死。從羅梅羅的外表真的看不出任何明顯的致命傷,甚至連解剖後的屍檢都沒有檢查出任何致死的原因。大家交頭接耳地討論著,並且一致相信我和羅梅羅昨晚沒有一個人出過房門,而且睡得很沉,並沒有從可怕的暴風雨中醒來。後來有人告訴大家,那天夜裏的暴風雨引發了山脈的震動,礦洞裏的石塊砸下來,把那個巨大的裂縫完全堵住了。我問守夜人那天晚上在暴風雨來臨之前,他有沒有聽到什麽聲音。他說,他只聽到了狼的叫聲、狗的叫聲,還有隆隆的山風聲,除此之外沒有聽到其他聲音。大家都相信他說的話,我沒有辦法去表示質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