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字塔下(或與法老同囚) (第6/15頁)

不久,我們看到了聳立在大道頂端的巨大金字塔群。它們看起來陰森恐怖,而且平添了一份陰暗而又古老的險惡意味——這是我在白日之下似乎不曾注意到的。即便是它們中個體最小的,也透著一絲讓人戰栗的寒意——因為它下面埋葬的不正是生活在第十六王朝的尼托克裏斯女王麽?那位讓人難以琢磨的女王當初曾熱情地邀請了所有敵人在一座位於尼羅河下的神廟中共享盛宴,然後又放水淹死了他們。接著,我想起了阿拉伯人口中那些關於尼托克裏斯的神秘傳說,也想起阿拉伯人會在某一月相之下有意識地避開第三金字塔。托馬斯·穆爾在創作詩歌來抱怨孟菲斯的船夫時,肯定垂頭喪氣地想起了她。

那地底的女神居於陰暗寶珠之間,藏於榮光隱匿之處——那金字塔中的貴婦!

雖然我們來得很早,但阿爾·西枝與他的同夥卻趕在了我們前面;因為我們看到了位於卡非·阿爾·哈拉姆的沙漠高地勾勒出了他們騎過來的毛驢的輪廓;從這裏開始,我們必須離開正常的大道,不再前往米納酒店,而是就此轉向一處靠近斯芬克斯雕像的肮臟的阿拉伯人營地——因為如果我們沿著大道繼續走下去的話,或許會被一些昏昏欲睡、算不上稱職的警察看到,並被阻擋下來。那些肮臟的貝都因人將他們的駱駝與驢子拴在了卡夫拉寵臣的石墓上,然後我們被領著攀上了巖石,越過大金字塔前的沙地,爬上歲月模式的金字塔側邊。阿拉伯人都聚集在此。攀爬時,阿蔔杜勒·裏斯依舊給予了我一些幫助,雖然我並不需要。

正如大多數旅行者所知道的那樣,這座建築原本的尖頂早已被磨蝕掉了,只留下一個十二英尺見方、尚算平坦的平台。人群在這個奇怪的尖頂上圍起了一個圈。稍後不久,沙漠中那面帶譏諷的月亮也開始從上空俯瞰睨視著這塊戰場——若不是缺了那些拳擊近台區的叫喊聲,這場戰鬥簡直和那些發生在美國二流運動俱樂部裏的搏擊沒什麽兩樣。但當我開始觀摩這場較量時,我覺得這裏面有著某些我們不那麽期望的東西;因為以我這雙略有些經驗的眼睛來看,這場拳擊賽中的每一次出拳,每一次佯攻,每一次防禦都貼著“拖延時間”的標簽。較量很快就結束了,盡管對於這種方式還有些疑慮,但當阿蔔杜勒·裏斯被宣布為獲勝者時,我依舊感到了一些專有的自豪。

調解過程顯然極其迅速。接著他們開始唱歌,稱兄道弟,痛快豪飲,甚至讓我很難想象他們之前還發生過吵鬧與爭鬥。更古怪的是,我發現自己似乎逐漸取代了敵人變成了他們的關注焦點;憑借著我那一知半解的阿拉伯語,我覺得他們在討論我的舞台表演,以及逃脫任何手銬與拘禁的演出。他們的談話不僅顯示這些人出乎意料地熟悉我的作為,而且還透著一種明顯的敵意,以及對我那些逃生表演的質疑。我逐漸意識到那些曾盛行埃及的古老魔法並沒有完全消失無蹤,某種離奇而隱秘的學識所留下的些許碎片以及綿延不斷的禮祭儀式在這些農夫與流浪漢中秘密地幸存了下來。而在這種沿襲風俗的影響下,一個古怪的“hahwi”,或者說魔術師,所展現出的高超本領往往會招來人們的憤恨與爭論。我想起我那位聲音空洞的向導阿蔔杜勒·裏斯看起來多麽像是一位古埃及祭司,或者法老,或者那竊笑著的斯芬克斯雕像……不由得疑竇叢生。

接著,某些在頃刻之間發生的事情證實了我的猜測,並讓我不由得詛咒起自己的無知無覺來——正是因為這種遲鈍,讓我參加了這場夜間活動,卻沒有意識到眼前這個他們逐漸揭露出來的、空洞而又惡毒的詭計。雖然看起來毫無征兆,但阿蔔杜勒無疑已經發出了某種難以察覺的信號,而整群貝都因人突然向我沖來;他們手持結實的繩索,並且飛快地將我牢牢綁了起來。不論是舞台上,還是舞台下,我一生中從未被人如此結實地綁住過。起先,我試著掙紮,但很快便意識到,沒有人能從這二十多個強壯的野蠻人面前逃脫出去。我的雙手被緊緊地綁在身後,膝蓋被筆直地綁著,手腕與腳踝則被堅固的繩索結實地綁在一起。接著他們將一塊令人窒息的破布塞進了我的嘴裏,並用遮眼布緊緊地遮住了我的眼睛。然後,這些阿拉伯人將我扛在他們的肩頭上,開始搖搖晃晃地走下金字塔。我聽見我的前向導在奚落我,用他那空洞的聲音愉快地嘲笑我,並向我保證我那奇妙的“魔法力量”很快將會受到極大的考驗——雖然完成歐洲人與美國人所提供的挑戰讓我極度自負,但接下來的考驗則會徹底剝去這些驕傲與自負。他提醒我,埃及是個非常古老的地方;這裏充滿了隱晦的秘密與古老的力量,而那些沒辦法用手中裝置困住我的行家裏手,是無法想象與理解這些秘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