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越時間之影 The Shadow out of Time(第4/29頁)

9月26日星期五的晚上,我打發管家和仆人先行離開,第二天中午再回來。房屋裏的燈光一直亮到很晚,一位瘦瘦高高、皮膚黝黑、長相古怪的外國人乘汽車來造訪我。差不多淩晨1點的時候,那時是最後有人看見燈還亮著。到淩晨2點15分的時候,一位警察在黑暗的角落裏觀察到了發生的一切,燈滅之後有個陌生人的車依舊停在路邊,直到4點鐘才開走。早上6點鐘的時候,電話那邊說話吞吞吐吐、一個外國口音的人打給威爾遜醫生,請他到我家裏將我從一種怪異的昏厥中喚醒。這是一通長途電話——後來追查到是從波士頓南站打來的,但卻再也沒能尋到那個外國人的下落。

當醫生到達我家的時候,發現我毫無意識地癱坐在客廳的安樂椅上——前面還拉過來一張桌子。擦得鋥亮的桌子上明顯的擦痕表明這上面曾放置過某種重物,而且那台怪異的裝置不見了,從那以後再也沒有任何與之相關的消息。肯定是那個皮膚黝黑、身材瘦弱的外國人將它帶走了。藏書室的壁爐中滿是灰燼,明顯是我患病之後所寫的文字記錄。威爾遜醫生發現我呼吸異常,便給我進行了皮下注射,隨後呼吸就平穩了。

9月27號11點15分時,我的身體開始了劇烈地扭動,長期如面具般的面孔開始展露表情的跡象。威爾遜醫生認為那些表情並不是我的第二人格,似乎更像是我自身的表現。大約11點30分時,我模模糊糊地說出了幾個怪異的音節——但似乎並不是任何人類的語言。我很顯然是在與什麽東西做著抗爭。隨後,剛過了中午,管家和仆人就回來了,我也開始嘟囔起了英語。

“……那個時期正統的經濟學家,以傑文斯為代表稱盛行趨勢與科學相關聯。他試圖將商業循環中的興亡與太陽黑子的物質循環形成關聯,也許高峰……”

從前那個納撒尼爾·溫蓋特·皮斯利回來了——他的記憶依舊停留在1908年星期四早上的那節經濟學課,班裏同學盯著講台上破敗講桌的那一刻。

II

恢復正常生活的過程既痛苦又艱難。五年多的空白所衍生的問題比預想的更加復雜,而且數不盡的事情都要去重新適應。後來我從別人口中得知了1908年後自己的所作所為,連我自己都深感震驚與煩亂,但我一直盡可能理性地看待這件事。最後,我得到了二兒子溫蓋特的撫養權,便和他一起在克蘭街道的住所定居下來,與此同時,我也努力重新回到教學崗位上——大學那邊還出於善意地恢復了我原來的教授頭銜。

1914年2月的那個學期我開始重新工作,卻僅僅堅持了一年。直到那時我才發現,之前的患病經歷對自己造成了多麽嚴重的影響。盡管我神志清醒——我希望是這樣的——原有的個性也未曾受到影響,但我卻失去了以往充沛的精力。模糊的夢境和奇怪的想法總是在我腦海裏面縈繞;第一次世界大戰暴發時,又把我的思緒重新帶回了過去,這時我發現自己正在想著發生在過去的時代與事件。我的時間概念——我用來區分先後還是同時順序的能力——似乎在不知不覺中被打亂了;如此一來我萌生了一種怪誕的想法——生活在一個時代之中,又能同時將心思瞄準到對過去以及未來知識的無盡探索裏。

這次戰爭讓我產生了些怪異的印象——記起了大戰的一些深遠後果——就好像我知道它是如何爆發的,並且當時的事情都能夠從未來的視角得以追溯。所有諸如此類的準記憶都給我帶來了無盡的痛苦,並且我感覺到某種人為設置的心理障礙在阻礙著這些記憶。當我謹慎地向人們透露我的這種印象時,所得到的回應不盡相同。一些人會不安地看著我,但數學領域的人們會向我談及相對論的最新進展——那時僅在學術範圍內討論這一話題——最後完全風靡全球。據說,阿爾伯特·愛因斯坦博士認為時間僅是一個維度狀態。

但夢境以及不安的情緒席卷了我,所以1915年的時候我只能辭掉了自己的工作。某些印象演變得愈發惱人——我一直認為這種失憶症形成了某種邪惡的交換;而第二人格確實就是來自未知區域的力量並侵入了我的身體,將我的人格特征取而代之。因此我開始了諸多模糊而又恐怖的猜測——這些年另一個人格侵占了我的身體,那麽我真實的人格又去了哪裏?當我通過旁人、報紙以及雜志中對細節的了解愈來愈多的時候,在我體內儲藏已久的那個人格所習得的知識以及怪異行為就愈加地令我感到困惑。曾一度困擾別人的那種怪異感似乎與我潛意識深處的邪惡相互和諧共鳴。從那時開始,我就開始瘋狂地收集一切信息,了解在那段黑暗時期“另一個我”在學習和旅行中獲取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