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新湖,破廟,星空

東海畔有片青翠山谷,谷裏有個深不見底的地洞,洞裏霧氣彌漫,陰風陣陣,正是與鳴泉秘境齊名的通天井。

為了防止冥部強者甚至是大軍從通天井裏爬出來為禍人間,這裏四周布置著極為強大的禁制。

當年東海神尼甚至就把水月庵就建在了不遠的地方。

所以這裏雖然風景極佳,卻從來不是景點。

井九站在崖邊,背著雙手看著裏面,就像是一名遊客。

陰風卷動霧氣,在通天井裏形成無數道湍流與漩渦,比高空裏的罡風更可怕。

視線所及之處,皆是一片黑暗,無法看清下方究竟有什麽。

井九記得自己沒有去過冥界。

現在算是去過了。

果然如書裏所說,通天井裏一共有十三層。

他忽然感覺到了些什麽,回首望向遠方。

青山就在那個方向。

他靜靜看著那邊,不知道心裏在想什麽。

通天井裏溢出一道陰風。

他伸出右手,仿佛有粒無形的事物落在掌心。

他用神識感知片刻,眼裏生出些感慨的情緒。

與冥皇設想的不同,冥界知道他逝去的消息後,沒有立刻迎立新君,而是陷入了混亂之中。

冥師又要鎮壓叛軍,還要與別的勢力談判,已然焦頭爛額。

不過也許這一切都在冥皇的計劃之中,長時間的穩定往往會建立在一次真正的大混亂基礎上。

當冥界的混亂結束,迎來新的君王,他會找時間親自下去一趟,把冥皇之璽送回去。

如果換作是師兄,肯定會親自選定新的冥皇,但他不會這樣做。

這是冥部的事情,應該由冥部自己決定。

井九轉身離開。

通天井四周都是禁制,崖上貼著符紙,還有果成寺高僧留下的經文。

那道陰風與他的停留,自然驚動了某些人。

沒過多長時間,數名容顏清秀美麗的少女飛到崖畔,面帶警惕望向四周,卻沒有發現任何異樣。

“請庵裏師長傳訊諸派,只怕是有極厲害的冥部妖人從通天井裏潛上來了。”

為首的那位少女擔憂說道:“說不得是對中州派的長生仙箓有想法,只希望不要出大事。”

她們並不知道,自己擔心的那個人這時候已經到了水月庵裏。

水月庵在青谷那面,就如果成寺分成前寺後院一般,也分作內外兩院,外院負責俗世事務,內院才是真正所在。

井九落在庵裏深處,沒有驚動任何人,因為這裏已經有一頂青簾小轎在等著他。

青簾小轎裏是水月庵的太上長老。

他知道對方的意思,但沒有停下與對方交談,只是點了點頭。

除了庵主與這位太上長老,沒有人知道他來了水月庵。

三年前西海之亂的過程早已傳開。

所有人都以為過冬死了。

如果讓人知道過冬被他回到水月庵,便一定能聯想到,在西海裏帶著她離開的那位青山長老便是他。

這件事情本身無所謂,青山宗難道還會怕西海劍派質詢?

關鍵在於,當時為了避開西海劍神的那一劍,井九用的是幽冥仙劍。

那些畫面與細節,會讓有心人想起朝歌裏那個從鎮魔獄逃到天空、就連蒼龍都沒追上的身影。

中州派早已認定那道身影與蒼龍之死有關,如果知道是他,會帶來很大的麻煩。

至少他想拿走那道仙箓會成為不可能的事。

這次他去中州派參加問道大會,最後還是可能暴露,不過那時候他應該已經把仙箓拿到了手裏,那便無所謂了。

禪室的墻上開了一道很大的圓窗,下沿已經到了地面,明顯是新鑿的。

圓窗外有片湖水,湖畔密密生著很多名貴花樹。

現在已是深秋,這裏依然四季如春,花樹盛開。

湖是新挖的,那些樹也是新移過來的。

窗外的樹太密,呈現出來的畫面,自然不如三千庵堂那邊清美。

如果說這也是一張團扇,畫師的水準明顯要拙劣很多。

井九看了一眼,心想這種事情還真不適合你。

當然他不會把這些想法說出來,推著輪椅出了禪室,來到湖畔。

來到湖畔,能看到的花樹便不再那般密,清曠了些。

過冬滿意的嗯了一聲,說道:“明天我就讓人砍了這些樹。”

井九心想如果把樹全部砍光,一片禿湖也無甚看頭。

忽有風起,海棠樹上落下花雨,灑在二人的身上。

在世間三年,他與過冬沒有遇著什麽事情。

遇著事情,往往不是事情在那裏等你,而是你自己去找事。

過冬曾經熱血,現在依然熱血,但無數年時間過去,那些行俠仗義的事情早已做膩,不再像當年那樣四處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