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一屋暗燈,照不穿我身(上)(第2/3頁)

陳大學士與數位大臣看過那些奏折後,一言不發直接送進了宮裏。

皇帝陛下多年沒有用璽,今次想來也不會例外,然而朝中諸公的行為本身便是一種表態。

那位太守是張大學士口袋裏的人,準確來說,是大學士為井九十年後準備的宰輔。

風雨一起便再難歇,很快鬥爭的矛頭指向了裴將軍。

這位大楚名將,飲了一壺酒後,連夜回到京都,旋即被下大獄,罪名是行賄受賄、貪腐、通敵以及養賊。後面三個罪名比較簡單,問題在於行賄受賄這一條,有資格被裴大將軍行賄的官員……只有已經死去的張大學士。

風雨變成了暴雨,依然心懷大學士的幾位官員很快倒台,而都城裏也多了很多與張大學士有關的流言。

大學士晚年執政確實太過強硬,在官場與民間早就有所議論,只是那些議論一直藏在暗處,直到現在才浮出水面。

在那些流言裏,張大學士窮奢極欲、冷酷成性、對陛下極其不敬,對百姓極其不憫。

漸漸的,不,應該說很快的,大學士便從一位名臣變成了權臣,接著眼看著便要變成楚國歷史上最大的奸臣。

秋意漸深時,終於有官員上疏請治張大學士九項大罪。

學士府被禁軍圍住,朝中諸公也沒有忘記遠在南方的張大公子,派出騎兵把他押了回來。

朝廷沒有對張大公子用枷,沒有將其關於囚籠,連綁都沒有綁,而是讓他騎馬隨行,只是刻意放出去了風聲。

憤怒民眾擲出的白菜與書生們潑出的墨水,從長街兩側不停飛來,如疾風暴雨一般,淋得他滿頭滿臉都是。

張大公子坐在馬上,咬緊嘴唇,臉色蒼白,始終一言不發。

……

……

學士府裏一片哭聲,老夫人坐著馬車去了詔獄,禁軍有些騷動,但最終沒有攔阻。

統治楚國多年的學士府,雖然遭受了狂風暴雨的打擊,還是保留了很多暗中的力量。

在幽暗的詔獄裏,看著已經多年未見的大兒子,老夫人仿佛變得更老了一些。

張大公子隔著鐵柵跪倒,滿臉淚水說道:“母親,兒子不孝,沒能送父親最後一程,現在還要你擔心。”

老夫人在大丫環的攙扶下,坐到椅子裏,盯著他的眼睛問道:“軍械案是不是真的?”

張大公子沉默半晌後點了點頭,說道:“那是十幾年前的事情了,請母親饒恕兒子糊塗。”

“我讓人調來卷宗看過,軍械案你只是吃了銀子,沒有別的問題,那談什麽糊塗。”

老夫人有些疲憊說道:“你父親這輩子貪的銀子,比這可多得太多。”

張大公子膝行而前,抓著鐵柵欄,問道:“朝廷裏那些混賬東西究竟要做什麽?”

老夫人冷笑說道:“想做什麽?他們當然是想把你父親徹底搞臭,踩倒。”

張大公子沉默片刻後說道:“我這邊簡單,但想要治父親的罪,憑他們怎麽能夠?”

老夫人幽幽說道:“所以他們把皇上擡了出來。”

張大公子很是吃驚,說道:“那個白癡皇帝?”

老夫人說道:“據說你父親偽造了當年靖王世子一案,就是為了把陛下囚於宮中,這可是誅九族的大罪。”

張大公子的臉色更加蒼白,說道:“父親對陛下確實不敬,難道……真是如此?”

老夫人說道:“你父親此生最敬服的就是陛下,怎會做這樣大逆不道的事情?”

張大公子根本不相信這句話,苦笑說道:“不管如何,終究是要不行了,我可不想被這些賊子羞辱……”

老夫人說道:“我今夜來看你,便是擔心你真做出糊塗事來。”

張大公子微異問道:“難道事情還有轉回的余地?”

老夫人說道:“你父親臨終前說過,什麽事情都不用做,一切都不會有問題。”

張大公子不理解父親的遺言,問道:“這是何意?”

老夫人說道:“我也不是很明白,但想來應該與禦璽有關。”

張大公子想著那個傳聞,生出一些希望,說道:“禦璽真的不見了?”

老夫人說道:“我猜禦璽應該被你父親還給了陛下,朝中諸公現在無璽,如何能治我們張家的罪?”

……

……

深秋時節的雨,淒冷的厲害。

陳大學士帶著禮部尚書等大臣,站在殿外苦苦等了半個時辰,依然沒有得到陛下的召見。

眼看著暮色漸深,陳大學士看了眾人一眼,當先離開。

走在皇城門洞裏,他用若有若無的聲音說道:“真在那座殿裏?”

禮部尚書金澄是張大學士當年最看重的門生,今年不過四十余歲。

誰也沒有想到,他會是第一個向學士府開刀的官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