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陽光下的罪惡(七)(第3/7頁)

杜典史沉聲道:“人不日就到,定金都收了,難不成再吐回去?”

杜夫人被他說得直縮脖子,手下的坐墊都抓出棉胎來。

“怕什麽!”杜典史不理她,起身在屋子裏轉了幾圈,沉吟片刻,“她可曾特別留意什麽?”

杜夫人細想一回,搖頭,“並不曾。”

“可曾詳細認過人頭?”

“也不曾。”杜夫人不悅道,語氣有些酸溜溜的,“只是十分張揚,幾十兩銀子非要花出幾百兩的聲勢,巴巴兒拉了幾大車去,怕不是鬧得全城百姓都知道了。”

“對了,”她又想起來一個細節,“她話裏話外好像還敲打了周奎呢,該不會是懷疑什麽了吧?”

“無妨,敲打敲打周奎也好,我看他這些日子也是有些不大將我放在眼裏了,打量我不知道他前兒貪了買賣東西的銀子麽?若是懷疑,周奎又不是什麽銘牌上的人物,一句話也就擼了,還費那麽大勁做什麽?”

杜典史重新坐回去,胸有成竹道,“善堂是朝廷臉面,往年那幾任縣令也不是沒去過,但又怎麽樣了呢?朝廷的銀子撥款我都盯著的,一個子兒都沒動。那位小夫人是商賈出身,最擅長邀買人心,想來也是明白銀子過手易生貪腐的道理的,不過仗著顏色好看,娘家又有幾個臭錢,十分任性囂張,連姓肖的毛頭小子都管不了的。”

“再者,”他很是輕蔑地冷笑道,“轉過年來就是縣試,千頭萬緒多麽繁瑣,他既沒做過,也沒有可用的心腹,近來忙得焦頭爛額,越發仰仗我,又怎會生疑?”

“退一萬步說!縱使懷疑又如何,他能拿得出證據麽?老夫在這平山縣嘔心瀝血數十年,若沒有證據就想辦我,外頭的百姓也不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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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堂和杜典史那邊都沒辦法安插人手監視,度藍樺和肖明成只能被動等待,這種明知有人在受苦卻遲遲無法收網的感覺真的很憋屈。

家長的情緒很容易影響到孩子,饒是他們已經努力克制,但心思敏感的肖知謹還是覺察到父親最近正為某件大事煩心,本就乖巧的小朋友越加小心翼翼起來。

十月二十那日,三人又例行聚餐,度藍樺叫人包了豬肉白菜餡兒的餃子,圓圓滾滾煮了一大鍋。

她正心不在焉的吃著,無意中發現肖知謹咀嚼的動作突然頓了下,然後要哭不哭地從嘴巴裏拿出個什麽東西,偷偷摸摸往桌子下頭藏。

“吃到什麽了?”她見小朋友神情有點痛苦,還以為是廚房的人做事不上心,讓餡兒裏混入砂石。

小少年沒想到被抓個正著,支支吾吾不肯說,最後還是肖明成微微拉了臉,這才委委屈屈將小手從桌子下拿出來,緩緩張開。

白嫩嫩的掌心裏赫然躺著一顆帶血絲的牙齒。

度藍樺啊了聲,忙湊過去,“張開嘴我瞧瞧,哎呀,都腫了。”

最近忙昏頭,她都忘了小朋友正處於掉牙期,難怪前幾天好像見他食欲不振的樣子,還以為只是飯菜不合心意呢。

肖明成也有些意外,“這有什麽好藏藏掖掖的。”

誰知一句話下去,小朋友的眼眶就紅了,嘴巴用力撅著,拼命想忍住眼淚,“父親,父親不高興,我不想打擾父親……”

肖明成聞言愣住,面上流露出慚愧之色。

度藍樺嘆了口氣,摸摸小朋友的腦袋,“是我們不好,這幾天委屈你啦,還難受嗎?”

肖知謹一直都覺得自己很勇敢,剛才父親誤會他都沒有掉淚的,可現在,母親溫溫柔柔一句話,憋了半天的淚珠就吧嗒吧嗒落下來。

他吸了吸鼻子,有點不好意思地撥弄下自己的牙齒,小小聲道:“有一點點疼。”

度藍樺扭過頭去,狠狠瞪了肖明成一眼:她是個後媽也就罷了,畢竟沒有帶孩子的經驗,可你是親爹啊!平時粗心就罷了,這會兒不問青紅皂白就指責孩子,像什麽話!

肖明成被她瞪得沒脾氣,畢竟是自己理虧。

“是父親不對,”他微微彎下腰去,跟兒子目光接觸,認真道,“以後不會再犯了,好嗎?”

小朋友眨了眨眼,最後幾滴眼淚吧嗒掉落,終於破涕為笑,“好!”

隨著時間的流逝,原本得到緩解的氣氛再次陷入焦灼,然而轉機突然在一個深夜降臨!

度藍樺已經連續好幾天入睡困難,好不容易睡著,做夢都是抓捕行動,外界一點動靜就會被驚醒。

十月二十四的晚上,她正在床上輾轉反側烙煎餅,忽然聽見有人輕輕敲窗戶。

“誰?!”她忽地坐起來。

“夫人,”阿德的聲音透過窗紙傳進來,“李衛疆跑來報信兒,說剛才有幾個人悄悄進了善堂,怕就是買主了。”

什麽事兒白天幹不得?自然是非法買賣。

度藍樺不顧蓮葉和李嬤嬤的驚呼,直接跳下地,飛快地往身上套衣裳,見那邊肖明成也穿得差不多了了,“李衛疆一個人獨木難支,我先帶阿德去幫把手,你馬上帶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