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惡魘在班顧的掌中沒頭蒼蠅似得亂撞,試圖沖破桎梏。

它雖然看著是漆黑一團,實際上卻是無形無質,但班顧愣是覺得自己捉了一只滑膩腥臭的水蛭在手中,惡心得他全身的骨頭都快要脫落,然後一節一節散落在地上。

陸城站在班顧面前,表情有些一言難盡。這都什麽打扮?長襯衫,肥短褲,大拖鞋……綁起來的長發跟尾巴似得拖在腦後,再兼班顧臉上如喪考妣、要哭不哭不的表情,別提有多狼狽。再看向班顧伸到自己面前的合攏雙手,陸城神色一變:“這是……魘?”

扣著惡魘的班顧被熏得暈乎乎的,嫌惡地點了下頭,又緊盯著陸城,疑惑:“你是活的。”

陸城的眉眼生得有些鋒利嚴肅,又帶點漫不經心的冷淡,看起來像一個遊離在外的旁觀者:“所以?”

班顧充滿不解:“你是活的,為什麽會認識惡魘?”他把手舉高一點,示意裏頭扣著的怪物。活人怎麽認識死界的東西?

陸城不答反問:“你不是嫌臭?”居然還有精力關心別的。

他不提還好,一提班顧立馬跟霜打的茄子似得,蔫巴巴地僵在那,陷入無盡循環的自我厭棄中,惡魘還在他的掌中源源不斷地發出有如生化武器般的惡臭。

陸城輕嘆口氣,當著班顧的面,從尾戒上抽出一根光線,指尖翻舞,這根紅光飛快地編織成了一只小小的光籠,再往班顧手上一扣,這只惡魘就被關進光籠之中,在裏面驚懼地團團亂轉,散發出的腥臭味也被牢牢鎖在了裏面

“咦,這是什麽?”班顧吃驚,伸出手指輕輕碰了一下光籠,光應該是無形不可觸摸的,這個光籠卻有質壁一般。陸城手一松,關著惡魘的光籠就像一個玩具一般落在班顧的掌中,還輕輕翻滾了一下。

“制約。”陸城輕描淡寫地吐出兩個字後,開始算賬,質問,“你為什麽會在這?”

班顧垂下眼睫,沮喪地將事情從頭到尾交待了一遍,委屈道:“我沒錢。”他只想賺點現在通行的錢幣,沒想到惡臭的來源居然是惡魘,尤其是那齊述的那個探訪室,更是臭不可聞。

沒錢?陸城不可思議,班顧地宮那些堆積如山的金銀珠寶,價值不可估量的玉俑金樹,隨便拿出一件就能換一套房。財富榜要是金字塔狀,班顧就是站塔尖的。

班顧垂頭喪氣,又帶點小期翼:“我的隨葬品能賣掉換錢嗎?”

“有些能,有些不能。”陸城輕笑,“樂年出多少錢請你出手?訂金有嗎?”

班顧翹起唇角,忐忑又有點雀躍然:“樂年說他也不知道多少錢,事後再來問你。”

“這麽說,你一分錢也沒到手就奮不顧身來捉惡魘了?”陸城的話裏隱約有些火氣。

班顧用小指推了一記關著惡魘的光籠,生怕陸城生氣似得解釋:“它會勾起人的惡念。”

陸城皺眉,這玩意,他也覺得棘手:“關著,等祝宵回來。”

“為什麽要等他?”班顧好奇問。

“特物處專門處理這些事。”陸城想想又加上一句,“你也歸他們管。”他說完從班顧手上取過光籠,抽出一根光線,一端吊著光籠,另一端系在了班顧的小指上,甚至打了個蝴蝶結。

班顧本來還沒搞明白他在幹什麽,看得興味盎然,完事後反應過來,全身的毛炸了起來:“為什麽要我提著?”

陸城調節一下蝴蝶結的長度,兩邊對稱,完美無缺:“你不是和它玩得挺開心的?”

“它這麽臭,我怎麽會和它玩得開心?”班顧覺得自己受到了侮辱,黑發流敞著陰氣,鬼森森蹦到陸城背上,模擬一下淹死鬼,陰惻惻地想:他要把陸城拉到地宮擺在石棺邊當人形香熏,讓他為自己的出言不遜付出代價……結果沒忍誘惑,悄麽嘰地趴下來,在陸城耳根處吸了一大口氣,哈哈,比自己地宮裏的留王香還好用,就是香味清淺,留香時間有點短,不能沾衣帶。

“下來。”

“我不要下來,我又臭了。”班顧嚴詞拒絕。下來是不可能下來的,沒把自己熏香之前他只是一具沒有思想、聽不見、也看不見、還不會說話的骨架。“我很輕的。”

陸城嫌丟臉,又覺得班顧這樣掛在自己身上,兩腿勾著他的腰的姿勢有些怪異,猶豫了一二秒,還是伸手架住了班顧兩條光溜溜的腿,看著他腳上套著的拖鞋,忍了忍,沒忍住:“你這樣……走路方便?”

“我可以用飄的。”班顧心酸地說,“我沒有鞋子。”

陸城眉心一跳,又覺好笑,搖了搖頭背著班顧去了附近商城的鞋店。

這個時間段生意冷清,店員三三兩兩站著閑磕牙,看到陸城和班顧二人全都眼冒狼光圍了過來。

班顧被看得渾身發毛,不安地湊到陸城耳邊:“她們是不是覺得我太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