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獻(第4/6頁)

這個時候,我們進來了。在場有一些人沒有見過萬諾文。他們看看自己,然後目不轉睛地盯著萬諾文,仿佛一群受到驚嚇的小綿羊。羅麥思清了清喉嚨說:“各位,很抱歉,現在我必須和傑森以及剛進來的兩位私下聊一聊,可否麻煩各位?幾分鐘就好。”

所有的人乖乖排成一列走出去,包括愛德華。然而,他的表情看起來並沒有挫敗感,反而有點洋洋得意。

門關上了。會議室裏的空氣凝成了一片綿軟的死寂,像初冬的雪花一樣飄落在每一個人身上。羅麥思沒有先跟我們打招呼就直接問傑森:“我知道你先前提醒過我,可能會有人開炮。可是……”

“我知道這不好應付。”

“我不希望愛德華出局之後還在外面放冷箭。也許可能性不大。不過,他沒有辦法對我們造成真正的打擊,若……”

“愛德華講的話都沒有事實根據。這我可以保證,他只是在無的放矢。”

“你覺得他已經老得不中用了嗎?”

“他還沒有糊塗到那個地步。不過,他的判斷力有沒有問題呢?我覺得有問題。”

“不過,你也知道他的攻擊兵分兩路。”

這是我第一次和總統坐這麽近。或者說,未來的總統。羅麥思還沒有當選,不過,他要進白宮只差一道行政手續了。目前還是副總統的羅麥思看起來有一點嚴厲,有一點陰沉。跟葛蘭總統那種得州式的精力充沛比起來,他就像崇山峻嶺的緬因州一樣氣象森然。他那副模樣很適合參加國葬。競選期間,他努力練習要多多微笑,可是笑起來還是很僵硬。有一些政治諷刺漫畫喜歡誇大他皺著眉頭、下唇凸出的樣子,仿佛他剛剛把一句罵人的話吞回去。他的眼神冷得像馬薩諸塞州鱈魚角的冬天。

“兵分兩路。你說的是我父親暗示我的健康有問題。”

羅麥思嘆了口氣:“老實說,在復制體計劃是否可行這方面,你父親的批判沒什麽分量。他的觀點微不足道,大概也就到此為止了。可是,沒錯,我必須承認,他今天告訴我的事情是有點麻煩。”他轉過頭來看著我,“這就是我要找你來的原因,泰勒·杜普雷醫師。”

這個時候,傑森緊盯著我。他說話小心翼翼,口氣盡量保持中立:“愛德華似乎對我有很嚴厲的指控。他說……他是怎麽說的?他說我的腦部有致命的病變……”

羅麥思說:“一種無法治療的神經退化,會幹擾傑森的行動能力,導致他無法再監督基金會的運作。杜普雷醫師,你有什麽看法?”

“我想這個問題傑森自己可以說明。”

小傑說:“我已經說明過了。我已經向羅麥思副總統說明過我多發性硬化症的病情。”

這個毛病並非真正的問題所在。小傑是在暗示我。我清了清喉嚨,然後說:“多發性硬化症沒辦法完全治好,但除了控制病情之外,還有很大的改善空間。目前,多發性硬化的病人和任何一個普通人一樣,壽命差不多,行為能力也差不多。也許小傑不太願意談他的病情。那是他的權利。不過,多發性硬化症實在沒什麽好難為情的。”

這個時候,小傑很嚴厲地瞪了我。我搞不懂他是什麽用意。羅麥思說:“謝謝你。”他口氣冷冰冰的,“謝謝你提供的數據。除此之外,你認不認識一位馬斯坦醫師?戴維·馬斯坦?”

我愣了一下,說不出話。那暗藏兇險的片刻仿佛捕獸夾銳利、森然的鋼齒,稍有遲疑就萬劫不復。

我趕快說:“是的。”可能回答得有點慢,短短的一瞬間。

“馬斯坦醫師是一位神經專科醫師,對不對?”

“是的。”

“你從前找他咨詢過嗎?”

“我咨詢過很多專科醫師。這是醫生工作的一部分。”

“我會這樣問,是因為愛德華告訴我,你打電話給馬斯坦,跟他研究傑森的病情,說是嚴重的神經失調。”

我終於明白剛剛小傑為什麽會狠狠地瞪著我。有人走漏消息給了愛德華。是他很親近的人,但那並不是我。

我不敢去想那個人會是誰:“不管是哪個病人有多發性硬化症的症狀,我都會去咨詢。我管理的基金會診所做得還不錯,不過,我們這裏的診斷設備不夠。馬斯坦在醫院裏可以用得到比較完善的設備。”

我覺得羅麥思看得出來我在回避問題,但他把燙手山芋又丟回給小傑:“杜普雷大夫說的都是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

“你信任他嗎?”

“他是我的私人醫師,我當然信任他。”

“我有話就直說了,別介意。我希望你身體健康,但我根本不在乎你有什麽毛病。我在乎的是,你究竟有沒有能力當我的靠山,達成我的需求,把這個計劃執行完成。你辦得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