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秒必爭

總統大選快到了。傑森想利用這段時間來做掩護。

“把我治好。”他曾經說過,而且他認定有一個方法可以辦到。那有點像是某種偏方,沒有經過藥物食品管理局的核準。但那種治療方法已經經歷過長時間的驗證。他話講得很清楚,不管我願不願意合作,他都要把握這個機會。

莫莉幾乎剝奪了對他而言一切重要的事物,而我也只好替她收拾殘局。我答應幫忙。我想到當年愛德華曾經對我說:“我希望你能夠照顧他,我希望你能夠發揮判斷力。”想起來會覺得有點諷刺,這不就是我現在做的嗎?

再過幾天就是11月大選了,萬諾文向我們簡單說明了整個程序和隨之而來的風險。

想和萬諾文碰面討論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麻煩的倒不是像蜘蛛結網一樣圍在他身邊的那些警衛,盡管他們也不好溝通。真正麻煩的是那群研究人員和專家。他們仿佛一群采食花蜜的蜂鳥,拼命挖掘萬諾文帶來的火星數據庫。這些人都是聲譽卓著的學者。他們接受過聯邦調查局和國安部的身家調查,宣誓保密,至少在短時間內會保密。萬諾文帶到地球來的數據庫裏蘊藏著火星人的智能,徹底迷住了那批學者。根據統計,那五百多個數字档案涵蓋了天文學、生物學、數學、物理學、醫學、歷史和科技,每個档案的內容有一千頁。其中有不少知識已經淩駕於地球的水平之上。就算我們有時間機器,能夠將整座亞歷山大圖書館的收藏挖掘出來,恐怕也無法引起更大的學術探索熱潮。

他們必須在萬諾文正式露面之前完成工作,所以承受的壓力很大。在外國政府開始要求分享數據庫之前,聯邦政府希望他們至少能夠先整理出數據庫的簡要目錄。數據庫所使用的語言很接近英語,但裏面有一些火星科學符號。國務院打算過濾整個數據庫,把過濾後的備份交給外國政府。這些備份文件將會刪除掉一些可能有價值或有危險的科技,或是只列出大綱。原始的完整內容將被列為最高機密。

萬諾文是唯一能夠解釋火星档案漏洞的人,因此,這群學者為了霸占萬諾文的時間,互相爭奪,互相猜忌。我好幾次被那些溫文爾雅卻又歇斯底裏的男男女女趕出了萬諾文的房間,因為他們要求15分鐘的討論時間。他們有的是“高能物理小組”,有的是“分子生物小組”。萬諾文偶爾會介紹那些人給我認識,只不過他們個個都臭著一張臉,特別是醫學小組的負責人。當萬諾文公開宣稱我是他的私人醫師時,那位負責人幾乎緊張到瀕臨“心動過速”的程度。

不過,為了讓那些人釋懷,小傑暗示說我只是“社交訓練課程”的一部分,在政治活動和科學工作之外,協助萬諾文習慣地球上的社交禮儀。而我也向那個醫學小組的負責人再三保證,沒有她的直接參與,我絕對不會對萬諾文做任何治療。那些研究人員開始議論紛紛,說我是一個投機分子,蠱惑萬諾文,借此打入核心圈子。萬諾文公開露面之後,我會簽下一份條件優渥的出版合同。流言自然而然地傳開了,而我們也不做任何澄清。這些流言有助於我們達到目的。

閱讀藥學的數據庫比我預期中要容易得多。萬諾文帶到地球來的是整套的火星藥典。他說,裏面的內容都是地球上沒有的,也許有一天他自己生病了,也需要查詢藥典來治療。他降落在地球的時候,宇宙飛船上的藥品都被沒收了,不過,當他大使的身份被確定之後,政府就把那些藥品還給了他。政府必然已經從那些藥品中采取了樣本,不過,萬諾文很懷疑,光憑一些簡陋的分析,真的有辦法找出這些高科技藥品的用途嗎?萬諾文拿了幾瓶未加工的藥水給傑森。傑森利用主管特權的掩護,將那些藥材偷偷夾帶出了基金會。

萬諾文跟我簡單說明了使用的劑量、時間、禁忌,還有潛在的後遺症。看到那一大串使用後的危險,我有點緊張。萬諾文說,即使在火星上,轉化到第四年期的死亡率也高達百分之零點一,而傑森的狀況又因為非典型多發性硬化症而變得更復雜。

可是,如果不接受生命延長醫藥處理,傑森的下場會更悲慘。所以,不管我同不同意,他都會做到底。從某個角度來看,開處方的醫生是萬諾文,而不是我。我的角色只是觀察這整個過程,處理一些意外的副作用。這樣想,我就比較不會良心不安了。不過,萬一哪天上了法庭,我也很難拿這個理由替自己辯護。也許開處方的是萬諾文,但是把藥注射到傑森體內的人卻是我。

實際動手的人會是我。

到時候,萬諾文根本不會和我們在一起。小傑已經預先請了三個星期的假,從11月底到12月初。到那個時候,萬諾文已經成為全球矚目的焦點,家喻戶曉的人物了。每個人都會知道他的名字,雖然他的名字聽起來有點怪。萬諾文將會在聯合國發表演說,接受全球各國的友好問候。那些前來致意的領袖也不乏雙手沾滿血腥的獨裁者、伊斯蘭教大師、總統和首相。那段時間,傑森正好在經歷痛苦的煎熬,汗流浹背,惡心嘔吐,邁向健康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