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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會和你分開太久的,”雅列說,“只是來帶你回家的飛船特別小,只容得下你和我兩個人。”

“你可以留下啊。”佐伊說。

雅列笑著說:“我也想啊,親愛的。等你爸爸的時候,咱們可以找好多樂子,我保證。等咱們回到鳳凰星空間站,你有什麽特別想做的事情嗎?”

“我要買糖吃,”佐伊說,“這兒沒有糖。爸爸說奧賓人不造糖。有次他試著給我做。”

“怎麽樣?”雅列問。

“難吃死了,”佐伊說,“我想吃硬糖球、奶油糖、棒棒糖和軟糖豆。我喜歡黑色的軟糖豆。”

“我記得,”雅列說,“第一次看見你的時候,你就在吃黑色軟糖豆。”

“那是什麽時候?”佐伊問。

“很久以前了,親愛的,”雅列說,“但我記得很清楚,就像昨天。等咱們回去了,你要多少糖我就給你買多少。”

“不能太多,”佐伊說,“會胃疼的。”

“太對了,”雅列說,“可不能害你胃疼,胃疼很不好。”

佐伊仰頭對雅列一笑,他的心都要碎了。“你好傻,雅列先生。”她說。

“哦,”雅列笑著答道,“我努力。”

“好啦,我要走了,”佐伊說,“爸爸在打盹,他不知道我在這兒。我回去叫醒他,因為我餓了。”

“快去吧,佐伊,”雅列說,“謝謝你來看我,佐伊。很高興見到你。”

“好的,”佐伊轉身離開,邊走邊揮手,“再見,雅列先生!回頭見。”

“回頭見。”雅列知道他再也見不到她了。

“愛你!”佐伊用孩子的隨意語氣喊道。

“也愛你。”雅列用父親的口吻輕聲說。聽見隔壁走廊的門關上,他這才撕心裂肺地放出一口憋了好久的氣。

雅列望著實驗室,視線掃過布廷帶來傳送意識的控制台,在布廷推進房間的第二部容槽上稍作停留——布廷將躺進那個容槽,把意識送進雅列的軀體,抹殺雅列的存在,就仿佛雅列只是個占位符,放在軀體裏等真正的主人回歸。

雅列轉念一想,實情難道不是這樣嗎?這具軀體本就是為布廷準備的,制造它就是為了這個。雅列之所以會存在,只是因為布廷的意識剛開始拒絕駐留,必須被誘騙出來,分享雅列這個保姆創造出的思維空間。更加諷刺的是,現在布廷想全盤接收,想把雅列徹底踢出去。該死,雅列瘋狂地想著。我剛把這顆大腦配置成我喜歡的樣子!他哈哈大笑,聽見自己的笑聲顫抖而怪異。他想鎮定下來,用一次又一次的呼吸讓自己恢復理智。

雅列聽見布廷在腦海裏描述殖民聯盟的罪過,聽見凱南(他在這些事上非常信任凱南)在回應這些指責。他回顧自己在特種部隊裏的過往,他們打著“為了人類安全”旗號在宇宙裏做的事情。殖民聯盟確實掌握著每一條通訊線路,指揮著每一次行動,嚴格控制人類社會的各方各面,堅決而殘酷地攻擊他們知道的幾乎所有種族。

要是宇宙真的像殖民聯盟說的那麽飽含敵意,也許如此嚴格的控制是正當的,否則就無法搶占地盤,滿足種族發展的需要,為人類在宇宙中爭得一席之地。但假如宇宙並非如此,鼓勵殖民聯盟連年征戰的不是外部競爭,而是內部的疑心病和恐外症,那麽雅列知道殖民聯盟正領著他和他在特種部隊內外認識的每一個人以各種方式走向人類的慢性死亡,而布廷向他保證說這就是事實。假如真是這樣,他早該拒絕參戰。

可是,雅列心想,布廷並不可靠。布廷聲稱殖民聯盟是邪惡的,但他自己也選擇要做邪惡的事情。他引導三個種族——其中兩個還交惡多年——聯合襲擊殖民聯盟,使得數以百萬計的人類和數以十億計的其他智慧生物面臨戰爭的威脅。他用特種部隊士兵做實驗,殺害士兵。他還計劃用腦伴病毒殺死所有的特種部隊和防衛軍士兵,考慮到殖民防衛軍的人數和特別構造,這和種族滅絕有什麽區別?殖民防衛軍被消滅後,人類殖民地和地球將喪失抵抗力,無法阻止其他種族將人類的殖民地據為己有。奧賓人就算願意,也擋不住其他種族的哄搶,而奧賓人追求的並不是土地,而是意識。

雅列意識到,缺少保護的殖民者必死無疑。人類殖民地將被摧毀,殖民者無處可去。銀河系這個區域內的種族生性不喜歡和別人共享土地。地球及其數十億人口將會幸免,你很難不打一仗就趕走幾十億人口。人口稀少、生態壓力較小的殖民星球更有吸引力。但要是有誰決定襲擊地球,而殖民聯盟確實為其一己私利而阻礙了地球的發展,那麽地球就將無力抵抗——能活下來,但損傷會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