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抹香鯨,三十截血指和六條人命 第三章 血與……怒!

黑色的夜,冷冷的雨,肆意的風,將整個四橋鎮都裹了起來。就像是花衫飛的淫威籠罩著這個鎮子一樣,以至於沒有一個敢於出來管這件事的——哪怕這事關系了數十條人命,可見花衫飛的兇威之熾!

方森巖便在這令人窒息的黑暗裏貼著墻躡行著,冰冷的雨水將他淋得透濕,但他的心中卻是充滿了一種被堵住的焚燒感覺。

前方二十余米處便是停靠福遠的碼頭,旁邊卸貨的碼頭搭著一排四面透的遮篷,平日裏水手們多將貨物堆放在那處,既能蔽日又能擋雨,看守的人也一目了然,不怕有人手腳不幹凈。此時遮篷裏面擺了兩個大功率的射燈,將裏面照得透亮,花衫飛帶著十幾個人將三個蜷在地上的人圍在當中,不時還踹上幾腳,而福遠上已有幾個人影晃動,應該是在到處潑著汽油!隱隱約約還傳來了瘋狂的叫罵聲:

“撲你老母的!居然敢給我動刀子,動啊,動啊!”

“今天殺你全家!”

“鹹家鏟,爛春袋的老雜貨!”

“……”

方森巖的面肌一陣扭曲,忍不住再靠近了些,便見到遮篷正中的花衫飛揮了揮手,讓小弟們閃開,陰測測的道:“西弟臉上的那一刀是誰剁的?”

地上的四個人扭曲蜷縮著,呻吟聲此起彼伏,卻沒有人說話。花衫飛將手一揮,兩個氣勢洶洶的打仔馬上就從地上架起了一個人,花衫飛冷酷的道:“不說是吧,我在明哥那裏交不了差,那麽就拿你們四個人的全家來謝罪!”

“是我,是我砍的!”發出了微弱話聲的正是大口喘息著的大四叔,方森巖心中只覺得鮮血上激,幾乎馬上就要雙眼通紅的沖出去。

花衫飛“嗤”的從牙縫當中吐出一口吐沫。

“你這老雜碎倒還有點膽色,我欣賞!你是用哪只手砍的?”

大四叔沉默著。花衫飛也根本沒有指望他回答,用力吸了一口煙頭,等那紅點正熾的時候,猛然的將煙頭按在了大四叔的臉上!一股焦糊的難聞味道立即升騰了起來,緊接著花衫飛暴跳如雷,一腳正踹了上去:

“給我把他按住了!十根手指頭挨著一節一節剁下來,湊夠三十段後端到西弟少爺面前去謝罪!順帶連人帶船一起點天燈!”

聽到了花衫飛的怒罵,方森巖只覺得胸口裏似乎有什麽東西在激烈的沖撞著,嗓子眼裏都泛濫出一股腥鹹的味道,渾身上下一片熾熱,若正在被烈烈焚燒的鮮血所浸泡,他舔了舔幹澀而開裂的嘴唇,握緊了手中的刀子,小腿上的肌肉已經繃緊。花衫飛發泄似的猛踹了幾腳,然後才轉過頭來喘著氣道:“對了,你確定西弟少爺沒事?怎麽回去簡單包紮一下花了這麽久的時間?”

花衫飛後面的這兩句話卻是對旁邊的一個手下說的。那手下卻是和花衫飛相當熟悉的,大刺刺的道:“大哥你想太多了,不就只是臉上的一點小傷能有嘛事?阿嚏!這鬼天氣,落下來的雨水都生生冰到了骨髓裏面,西弟這白臉仔應該是回去以後順帶喝些酒殺殺寒氣吧。”

方森巖本來已經按捺不住,要不顧一切的沖上去,聽到這句話以後,兩條濃黑的眉毛立即一皺,就像是兩把刀對斬了一下。他強忍住不去聽身後的聲音,卻是快步踉蹌著向花衫飛所住的地方沖了過去!

方森巖到此時依然留存著一分理智,若立即沖上去的話,不但救不出大四叔,連自己也得一塊搭進去,但花衫飛的手下常駐四橋的也就是不到二十個人,能打的人全部都在這裏圍著福遠,他家裏算上包紮傷口的西弟頂了天也就三個人罷了!若是自己乘其不備沖了進去抓住西弟作為人質,那麽還真的有希望將大四叔救出來。至於之後的事情,方森巖也沒有去多想,因為能否走到那一步還是他人生當中的未知數,此時他心中所念念不忘的,無非就是“狹路相逢勇者勝”這句話而已。

花衫飛住在四橋鎮的中心部位,因為這個鎮子隨時都處於被取締的狀況下,所以他同樣住的也是類似的搭建棚屋,不過與周圍相比顯得嶄新寬大一些而已。當然為了顯示與周圍的人的不同,還特地的在旁邊圍了一圈柵欄。方森巖似是幽靈一般的在黑暗當中穿行著,渾身上下已被淋得透濕,雙腳上沾滿了泥,只有雙眼閃耀著陰冷而狠毒的光芒,無由的令人聯想到在大雪中餓了三日的狼。

“終於到了。”方森巖看著前方籠罩在黑暗裏面的棚屋,心中不可遏止的泛出了緊張與心悸來。他將手伸入了褲兜當中,蒼白而冰冷的手指帶了些痙攣撫過了同樣浸著寒意的鋒刃,接著觸到了柄上的裹布,然後緊緊的握住。方森巖深深的呼吸,在頭上頂起了一張破爛的油布,又抓了一把泥在臉上抹了抹,然後開始用力搖晃起了花衫飛屋子外的柵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