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 貢品 1抽簽日(第5/6頁)

一點鐘,我們朝廣場走去。只要不是快死了,大家都必須去。晚上,官員會挨家查看,如果無故不到,就會被投入監獄。

收獲節儀式要在廣場舉行,真是太糟了,真的,廣場是十二區為數不多的令人感到愉快的地方。它的四周都是商店,如果在公共集市日,特別是趕上一個好天氣,廣場就充滿節日的氣氛。但今天,即使旗子在屋頂飄揚,空氣中仍充滿著冷酷的氣氛。攝影師盤踞在屋頂,像禿鷹一樣,更加重了這種感覺。

人們排著隊悄無聲息地向前走,簽上自己的名字。收獲節儀式也是凱匹特人清點人頭的好時機。十二歲到十八歲的青少年被趕到用繩索圍起來的區域,外面是中老年人,最大的站在最前邊,越年輕的越靠後,像波麗姆,站在最後面。家人站在繩索區的外圍,手緊緊拉在一起。還有一些人在這生死攸關的時候沒有什麽可牽掛的人,或者幹脆不在乎的,就混在人群中,打賭看哪兩家的孩子被選中。有的賭被選中者的年齡,也有的賭他們是來自“夾縫地帶”還是商人,也有的賭看誰先崩潰或哭泣。多數人不願上騙子的當,非常非常小心;而這些人同樣也可能是告密者。誰沒幹過違法的事?我因為打獵,每天都可能被處死。可那些管事的人對獵物的口腹之欲保護了我。一個人一個樣,在十二區,什麽樣的人都有。

不管怎麽說,在餓死和腦袋挨槍子之間,我和蓋爾覺得自己都會選挨槍子,畢竟挨槍子要快得多。

廣場上十分擁擠,來的人越來越多,簡直令人窒息。這個廣場很大,但還不足以裝下十二區大約八千人口。晚到的人被指揮站在街邊的位置,在那兒他們可以看到國家電視台直播節目。我站在一群來自“夾縫地帶”的十六歲青年人中間。我們微微點頭打個招呼,之後就把注意力集中在法院大樓前臨時搭起的台子上。台子上有三把椅子,一個講席台,還有兩個大玻璃球,分別用於男女選手的抽簽活動。我盯著女選手抽簽用的玻璃球裏的紙條,其中有二十個條子,上面工工整整地寫著“凱特尼斯·伊夫迪恩”。馬奇的爸爸——市長安德塞,一個禿頂的高個,坐在一張椅子上;艾菲·特琳奇——來自凱匹特,負責十二區事務的專員,坐在另一張椅子上。她的頭發略帶桃紅色,身著嫩綠色的套裝,正露出雪白的牙齒笑著,她的笑令人毛骨悚然。他們低聲說著什麽,然後不安地看著那張空著的椅子。

鎮裏的大鐘敲響兩下,市長站起來走到講席台上,開始宣讀開幕詞。年年如此。他講了帕納姆國的歷史,它是一個建立在一片廢墟之上,原來叫做北美洲的地方。他歷數了這個國家所遭受的各種災難,包括幹旱、暴風雨、火災、不斷吞噬大片土地的海水,以及生靈塗炭的殘酷戰爭,直至最終建立起給人民帶來和平與繁榮的帕納姆國——一個以凱匹特為神聖中心、由十三個區組成的王國。可黑暗的時期來臨了,各區暴動,反對凱匹特的統治。結果其中十二個區被打敗,第十三區被滅。懲處叛逆的條約中制定了新的法律,以保證和平,也是為了每年提醒人們永遠不要再讓這段黑暗的歷史重演。根據新法律創立了“饑餓遊戲”,遊戲規則十分簡單:作為對暴亂者的懲罰,十二個區中,每個區選派被稱為“貢品”的男女青少年各一名,去參加比賽。這二十四名選手被關在一個巨大的室外競技場內,裏面有從炎熱的沙漠到寒冷的荒原等各種各樣的地形地貌和氣候條件。在幾周的時間內,所有的“貢品”必須戰鬥到死,最後的幸存者就是最終的勝出者。

把孩子從他們的親人身邊帶走,迫使他們相互殘殺,還讓我們觀看。凱匹特就是這樣使我們牢記他們所給予的“恩賜”。而孩子們在混亂的搏殺中,生存的機會又是多麽的微乎其微。

無論他們怎樣巧言如簧,所表達的意思只有一個,“看,我們可以帶走你們的孩子,讓他們用自己的命去做獻祭,你們也無可奈何。要是你們敢擡一根指頭,我們就會毀掉你們,一個不剩,就像我們滅掉第十三區一樣”。為了進一步折磨和羞辱我們,凱匹特還要求我們把這項活動當做一次節日的歡慶,當做讓各區之間相互競技的體育運動。最後一個幸存者可以回家安度余生,而他或她所在的區也會得到各種獎勵,大部分是食物。整整一年,凱匹特會炫耀獎勵給獲勝區的各種禮物,包括糧食、油,甚至還有糖這樣的美味;而剩下的各區不得不在饑餓中苦苦掙紮。

“這是一個悔改的時機,也是一個感恩的時機。”市長以單調的長音念道。

然後他宣讀了以前十二區獲勝者的名單。在過去整整七十四年中,我們只有兩名獲勝者,而只有其中的一個現在還活著,他就是黑密斯·阿伯納瑟,一個大肚子中年男人。此時他走上台子,嘴裏含混不清地抱怨著什麽,然後跌坐在第三張椅子上。他已喝得爛醉如泥。人群發出象征性的掌聲,可他還迷糊著,上去用力擁抱了一下艾菲·特琳奇,而她想推擋卻無力拒絕。市長看上去很不快。現場正在進行實況轉播,而十二區也會成為整個帕納姆國的笑料,他很清楚這點。他快速轉而對艾菲·特琳奇進行介紹,以把人們的注意力迅速拉回到收獲節慶典活動上。艾菲·特琳奇仍像以前一樣春風滿面,她快速走到講席台,發出慶典活動開始的信號,“饑餓遊戲快樂,祝你們好運!”她的桃紅色頭發肯定是假發,被黑密斯擁抱過後,發卷微微歪向一邊。她又說了些很榮幸能來到這裏之類的話,可大家心裏都清楚,她正為這事懊喪無比,因為這個區的勝出者碰巧是個醉漢,讓她當著全國人的面出了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