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06章

午夜1點。

斯塔基獨自一人坐在長桌邊,仔細地翻閱著一摞黃色稿紙,裏面的內容驚得他目瞪口呆。從西點軍校一名摸不著頭腦的新生直到今天,他為國家已經服務了整整36個年頭。他得到過獎章,受到過總統接見,向總統提過建議,有時他的建議還被采納。什麽樣的事情他都經歷過,可是這次……

他的心裏籠罩著一團連他自己也不敢承認的恐懼感。這是一種足以使人瘋狂的感覺。

他猛地站起身,膝蓋在桌子上磕了一下,一頁稿紙輕輕從桌邊滑落,在空中慢悠悠打著旋飄到鑲嵌瓷磚的地板上,一半隱在桌下的陰影裏,一半露在外面。如果留心的話,能夠看到上面寫著下面一些文字:

未經核實

似乎極有可能

品系編號為848-AB

坎皮恩(男),薩莉(女)

抗原轉型及突變。極其危險,

死亡率高,傳染比例估計可達

99.4%。亞特蘭大瘟疫中心已經了

絕密文件。(完)

P-T-222312A

墻上裝著5部監視器。斯塔基走過去,在中央的屏幕下面按了一下按鈕,忽地現出一幅畫面。這裏是加利福尼亞州沙漠區,一片荒涼,紅外攝像的淺紅色調在荒涼中平添了幾分陰森的感覺。

就是這兒,斯塔基想,藍色工程。

恐懼感再一次襲遍全身。他把手伸進衣兜,摸出一個藍色藥片,他的女兒管它叫“鎮靜劑”。叫什麽無關緊要,關鍵是看效果。他沒有用水,而是把藥片直接送到嘴裏,下咽時那張剛毅的面孔不由自主地皺動了一下。

藍色工程。

他把目光轉向另一個監視器,然後又打開了其他的幾部監視器。4號和5號監視器顯示的是試驗室。4號為物理實驗室,5號為生物病毒實驗室。生物病毒實驗室裏放滿了動物籠,主要是天竺鼠、恒河猴,還有幾只狗。這些動物似乎都還醒著。物理實驗室裏,一台小型離心機仍在不停地轉來轉去。斯塔基提過這件事,而且態度十分強烈。離心機這樣起勁地轉來轉去,真給人一種見了活鬼的感覺,因為旁邊就是埃茲威克博士的屍體,四肢伸展著,就像被大風吹歪的一具稻草人。

他們解釋說,離心機和照明設備用的是同一個電路,如果關掉離心機,燈就會全部熄滅,而現場的攝像機沒有安裝紅外設備。斯塔基明白了。可能還會有一些軍界要員從華盛頓趕來看一看這位僅有1英裏之遙的沙漠之下400英尺的地方命歸黃泉的諾貝爾獎得主。關掉離心機就等於讓這位教授永不見天日。道理很簡單。她的女兒大概會管這叫做“拉裏·安德伍德把車開到了街角,發現消防栓和垃圾筒中間剛好有一塊地方可以停下他的三菱汽車。那只垃圾筒不知是誰丟在排水溝裏,散發出一股惡臭。拉裏仿佛看見一只已經僵硬的死貓,一只老鼠在它白白的肚子上連啃帶咬。車燈閃了一下,老鼠忽地沒了蹤影,動作快得讓人覺得剛才只是個錯覺。那只貓仍靜靜地泡在一窪臭水裏,一動也不動。既然貓是真的,那麽老鼠也不是錯覺了。拉裏一邊關掉發動機一邊想。好像有人說過,巴黎的老鼠堪稱世界法蘭妮從房子裏走出來的時候是下午五六點鐘的光景,看到父親正蹲在豆子地裏全神貫注地拔著雜草。父親老來得子,現在年紀已經過了60,頭上總戴著一頂壘球帽,帽子下露出花白的頭發。她的母親住在波特蘭,靠賣手套為生。法蘭妮兒時最要好的朋友埃米·勞德定在下個月初結婚。

她低頭注視著父親的背影,目光裏充滿了愛意。緬因州的夏初時節,午後的陽光給人一種特別的祥和感覺,她喜歡這種感覺。她還記得1月的陽光,總能讓她感到一陣陣強烈的心痛。夏初的午後,天色漸暗的時候,會勾起人無數美好的回憶。她想起小裏格公園的壘球場,她的父親曾經在那裏打過壘球;她還想起了甘甜的西瓜、新收的玉米、清涼的冰茶,還有她的童年時光。

法蘭妮清了清嗓子:“要幫忙嗎?”

他轉過頭,嘴角掠過一絲微笑。“來了,法蘭妮。看見我了是不是?”

“大概是看到了。”

“你媽回來了嗎?”他略一皺眉,臉上隨即恢復了喜色。“想必是沒有,她才走的。快,想幫忙就過來吧。回去別忘了把手洗幹凈。”

“看女人先看手。”法蘭妮一邊逗趣,鼻孔哼出一聲笑來。彼得努力裝出生氣的樣子,可裝得並不太像。

她在緊挨著他的一個田垅蹲下身子開始拔草。麻雀唧唧喳喳叫個不停,遠處一號高速公路隱約傳來車來車往的轟鳴聲。如果到了7月,噪音簡直大得不行,而且隔三差五地還會發生一兩場嚴重車禍。

彼得打開了話匣子,跟她談自己這一天的事。法蘭妮仔細地聽著,不失時機插入幾個問題或者點點頭。他全神貫注地幹著手裏活,不會注意到她在點頭,但眼角的余光能夠看到她點頭的影子。他在桑福德公司一家大型汽車配件廠做機械工,已經64歲的年紀,再過一年就要退休。這一年並不算長,因為他還攢了4個星期的假,打算在9月份等她媽媽回家後把它休完。一想到退休他心裏就不踏實。他告訴她,他努力不把退休看成是一次休不完的長假;他退休後會有不少朋友,他們對他講退休的日子也還不錯。他覺得自己不會像哈蘭·恩德斯一樣百無聊賴,也不會像卡隆兩口子一樣窮困潦倒——就是那個可憐的保羅·卡隆,一輩子幾乎沒缺過一天工,可到頭來老兩口混得還是不成樣子,只好賣了自己的房子搬去和女兒女婿同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