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66章(第2/7頁)

當時他們正騎著摩托車開到一個急轉彎,納迪娜在前面,哈羅德在後面。他們那時正在距離猶他州州界70公裏的科羅拉多西部大陸坡,轉彎的外側有一小灘油,那天以後的日子裏,哈羅德總是想起那灘油。這好像太天衣無縫了。為什麽會有一灘油?毫無疑問兩個月以來沒有什麽車到過這裏,就算有油也早該蒸發幹了。好像他那紅紅的眼睛一直在注視著他們,等待著一個合適的時機造出這麽一灘油,好讓哈羅德退出這個遊戲。他準備讓她和他一起過那些山,然後再讓他掉下懸崖。他已經,用他們的話來說,完成使命了。

摩托車撞到了護欄上,哈羅德像一只小蟲子一樣被彈起來翻到了外面。他感到右腿一陣劇烈的疼痛,聽到了腿骨折斷時那可怕的劈啪聲,他尖叫起來。接著一塊可怕的巖石向他逼來。他聽到谷底傳來的急促的流水聲。

他落在巖石上,又被橫著拋向空中。他又尖叫起來,右腿再一次著地,他聽見又有一處骨頭折斷了。他飛落著,翻滾著,突然一棵死樹擋住了他。這棵樹是幾年前被雷擊倒的,要不是因為這棵樹,他早就掉到谷底了,來咬食他的也就不會是這些小飛蟲,而是山澗鮭魚了。

他在筆記本上寫著,仍然對自己歪歪扭扭的、孩子似的筆跡感到吃驚:我不怪納迪娜。這是實話。但當時他卻是怪她的。

他嚇壞了,驚魂未定,遍體鱗傷,右腿疼得厲害,他定了定神往坡上爬了一點。在上面遠遠的地方,他看到了納迪娜,她正在往護欄外面看。她的小臉煞白。

“納迪娜1他大聲喊,聲音尖利而嘶啞,“繩子!繩子在左邊的掛包裏1

她只是低頭看著他。開始,他以為她沒有聽到他的話,正準備再重復一遍,卻看到她的頭轉向左邊,轉向右邊,又轉向左邊,緩緩地,她在搖頭。

“納迪娜!沒有繩子我上不去!我的腿斷了1

她沒有回答。她只是低頭看著他,現在連頭也不搖了。他開始有一種掉進了深洞的感覺,而她就在洞口看著他。

“納迪娜,把繩子扔給我1

又是緩緩的搖頭,像墓穴的門緩緩地關上,把一個患了可怕的不能動彈的病但還沒死的人關在了裏面。

“納迪娜,看在上帝的份上1

最後他聽到了她的聲音,聲音很小,但在這極為寂靜的山裏卻聽得非常清楚。“這一切都是安排好的,哈羅德。我得走了。我非常抱歉。”

但她沒有走,她還在護欄邊,看著下面200英尺處的他。已經有蒼蠅飛過來,忙著舔食石頭上他的血跡。

哈羅德拖著撞壞了的腿開始往上爬。起初還沒有仇恨,也沒有想到要向她開槍。似乎最重要的事就是要爬近一點兒,好看清楚她的表情。

時間剛過正午,天很熱。汗水從他臉上滴下,落在他爬過的尖尖的巖石上。他用肘部把自己往上撐,用左腿向上蹬,他一點一點地挪動著,就像一只受了傷的爬蟲。氣息重重地在他喉間呼進呼出,是一股熱氣。他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有一兩次,他的傷腿撞到了突出的巖石上,劇烈的疼痛使他臉色灰白。好幾次他又滑了下去,發出無助的呻吟。

最後他恍惚地意識到他再也爬不動了。影子的方向已經改變了。3個小時過去了。他不記得上一次他擡頭看護欄和道路是在什麽時候,那肯定是在一個小時之前了。在艱苦的努力中,他完全沉浸於他所取得的每一點微小的進展中。納迪娜也許一早就走了。

但是她還在那裏,雖然他只往上爬了25英尺左右,但已經能夠清楚地看到她臉上的表情了。那是一種哀悼式的悲傷表情,但她的眼睛卻冷漠而遙遠。

她的眼睛在他那兒。

就是從那一刻起,他開始恨她。他摸索著腋下的手槍套,手槍還在那兒,在他翻滾著摔下來的時候,槍柄上的帶子把它給綁住了。他狡猾地弓起身子,擋著不讓她看到,他咬斷了那根帶子。

“納迪娜……”

“這種方式好一些,哈羅德。對你要好一些,因為用“他’的方式會更可怕的。你明白,是吧?你不會想和他面對面的,哈羅德。他認為背叛一邊的人也可能背叛另一邊。他要殺你,但他會先把你逼瘋的。他有這種力量。他讓我選擇。這種方式……還是他那種方式。我選擇了這種。如果你足夠勇敢的話很快就能結束。你知道我是什麽意思。”

他那天夜裏,在拉斯維加斯北面的埃米格蘭特山谷,一簇小小的火光在曠野裏閃爍著。蘭德爾·弗拉格坐在火邊,正悶悶不樂地烤著一只小野兔。他在自制的簡易烤肉架上均勻地轉動著兔肉,看著它被烤得噝噝作響,不停地往火裏滴著油。今晚微微有一點風,香味隨之飄到了沙漠裏,於是便有幾只狼過來了。它們蹲在與他的火堆相隔兩個沙丘的地方,對著快要圓的月亮,對著烤肉的香味嚎叫著。他會時不時地看上它們一眼,會有兩三只狼打起來,又抓又咬,用強有力的後腿互相踢著,直打到最弱小的那只被趕走為止。之後,其他的狼又會開始嚎叫,嘴巴向著圓圓的泛紅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