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船山之戰十年後 23(第3/6頁)

撇開那些貨箱,熱帶爪族們非常歡迎約翰娜的陪伴。她時常能幫上它們的忙:用她這雙巧手還有那把鋒利耐用的小刀。在許多方面,熱帶群落遠比聯系緊密的共生體有趣。這群生物總是廝混在一起,像小孩子那樣打架和玩樂——如果拋開它們的間歇性狂躁與禁止觸碰箱子的規矩的話。

有時,它們會放下手頭的重要工作,跑去玩彈性球——看起來,它除了作為熱帶爪族的玩具之外別無他用(這種球可以浮於水面,但這些熱帶爪族每天都會弄丟好幾個)。

另一些時候,特別是夜裏,爪族們會群聚在筏子上的最高處。水面上其他筏子上的爪族也是如此。它們會齊聲咆哮,發出嘶嘶聲,有時也會高唱多年前在王國偷聽來的斯特勞姆歌曲的片段。到黎明時分,大部分爪族都會下來,換用比較安靜的方式打發時間。有些會跳下筏子去抓魚。約翰娜現在有大把時間,可以嘗試一些小實驗。盡管她之前在共生體、單體以及殘體間度過了近十年時間,但她的行為都在狗舍管理員的監管下,且不能超出北方爪族所能接受的程度。

她有了很多奇異的新發現。熱帶群落與普通共生體之間的差異就像共生體與人類之間的差異一樣巨大。約翰娜在筏子的高處給自己找了個陰涼地方。站在那兒,整只筏子上的爪族都看得見她。當她朝爪族們喊話時,其中一些會轉過頭來聽,這部分爪族懂薩姆諾什克語,於是,整個群落都能大致明白她的意思。當然,這並不是某種超級智能,而是另一種截然不同的智能。群落的智慧在某些方面和普通的狗差不多,而在優化局部搜索方面,則比任何共生體或人類都要出色。如果約翰娜向群落發問:“玩具球在哪兒?”幾秒鐘內,筏子上所有的玩具球都會被找出來並拋向空中,即使是她前一天事先仔細藏起來的也不例外。而且,就她目力所及,相隔數百米遠的臨近兩只筏子上也有無數黃色小球同時被拋起來!

嗯,群落在優化局部搜索上有著奇跡般的優勢,但它們絲毫沒有全局觀。它們只會各自搜索自己那塊地方,不能站在全局角度將結果聯系起來。它們就像個缺少統計功能的蔓延式思維玩具。這種局限存在於它們的方方面面,既限制了它們的創意,也令它們的捕魚活動收效不佳。

約翰娜得出這個結論後,花了將近十天時間才教會所有筏子上的熱帶群落協作捕魚。爪族們並不總是願意和她玩耍。艦隊已轉向北航行,氣溫逐漸下降,海水也越來越冷,風暴則更加致命。即使對爪族而言,跳進這樣的冷水中去抓魚也不舒服。慍怒陰沉的情緒彌漫在群落間,但約翰娜還是逐步取得了進展。終於,有些臨時的組合會在看見魚群時爬上桅杆,吼出零碎的爪族語或薩姆諾什克語作為指示。再後來,群落中的臨時操帆手們也最終加入了協作,艦隊成員們每天只要花一部分遊泳時間去抓魚,就能喂飽全體。

雖然給個人記功的理念幾乎超出了熱帶群落的理解範圍,但約翰娜還是傾向於認為,在她取得了這項成就之後,爪族們更加信任她了。現在它們確實更努力地去理解約翰娜的意圖,並更迅速地按照她希望的去做——至少它們自己認為是約翰娜所希望的。約翰娜覺得,自己或許已經可以安全地打開大老板的那些貨箱了。

通過一系列小心翼翼的試探,約翰娜認識到,那些貨箱設計得相當結實,無法輕易打開。光靠她的小刀是搞不定的,不過,她已經在桅杆附近某個帶抽屜的櫥櫃裏找到了一根鋼制撬棍。這東西很像北方爪族使用的杠杆工具。只要有這根撬棍,再加上一點時間,約翰娜就能撬開一只貨箱。

某天早晨的風暴中,在爪族們意識到必須捆牢自己才能保證安全以前,絞肉機般的風暴已經奪走了數條爪族的生命。風暴過後,約翰娜注意到中央貨堆上的一只箱子有部分滑脫了出來。像往常一樣,熱帶群落試著阻止它進一步下滑,努力的結果就是一大堆橫七豎八的繩索以及許多用不同方式打的死結。約翰娜發現,這只貨箱的木頭鑲板裂了一道縫,黑色的焦油——或許是防水用的?——正汩汩地從縫裏冒出來。

約翰娜看著爪族們亂哄哄地擠在箱子周圍跳來蹦去,似乎比平日裏更加不知所措。如果是其他時候,它們可能會注意到箱子上的裂縫,但今天顯然沒有。約翰娜耐心等到爪族群散開才開始行動。它們中的大部分擠在筏子背風處一張“偷來的”船帆下取暖。寒冷的天氣對熱帶爪族的影響最大,但大家全都不好過。抱歉,夥計們,要不是我說服你們劫持了這艦隊……

現在,筏子這一邊幾乎看不到任何爪族,這狀況還真是前所未有。約翰娜抓起撬棍,爬到破損的貨箱旁邊。“就是修補修補。”她說。筏子上所有爪族應該都能聽見她的話,約翰娜希望那些聽得懂薩姆諾什克語的爪族能哄住整個熱帶群落,好為自己提供些許保護。她將撬棍插進開裂的鑲板,然後猶豫了片刻。木頭裂開的聲響有可能會帶來她的末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