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4/9頁)

我走路的時候總要扯幾次褲子。通常亨利會對我的穿著感到震驚,而我覺得他操心得實在太多了。我把帳篷和其他裝備裝回車裏,驅車西行,打算回到北上博訥的主幹道上,從那兒去巴黎。我在卡車司機咖啡廳停下,希望不會被認出來。吃了些漢堡、雞蛋和薯片,我試圖打家裏的電話聯系露絲。在電話鈴響了十聲之後我掛斷了,撥通辦公室的電話打給柯希特。

“柯希特?”

“啊,你好啊先生。”她總是相當討人喜歡地把英語和法語混在一起。

“柯希特,你能幫我個忙嗎?我得離開幾周,可我聯系不上露絲。你能不能往我家裏打電話,直到你替我告訴她這件事?如果你三天內聯系不上她的話,就送一封信過去。”

“好的。啊!先生,我能不能告訴她你要去哪兒?”

“我希望你不要這麽做,柯希特。我需要一些個人隱私。”

“啊,我明白了。我對您的遭遇感到很遺憾,先生。那些憲兵對你太不公平了。”

“謝謝你柯希特。”

“這兒有封給您的信。”

“啊是嗎?你能打開它,告訴我裏面說了些什麽嗎?”

“好的先生。”我聽到撕紙的聲音。

“嗯……是巴頓布朗先生的來信。”

“啊。那個學者。他說了什麽?”我過了一會兒才想起來,巴頓布朗就是在巴黎把書借了給我兩小時的人。

“他說謝謝你的傳真,他覺得很有意思什麽什麽的。然後他說他發現了些你可能不知道的東西什麽的……我來看看。啊,對,他說他想證明這不是錯誤文件,所以他把它拿去檢驗了。接下來呢,用紫外線就能看到紙上隱藏的記號——在每一頁的底部。他說那些字母是‘U’‘S’‘U’‘S’,於是他檢查了書裏剩下的所有頁數。幾乎每一頁都有這些字母拼成的拉丁語單詞。他還沒弄完其他的章節,不過你那幾章裏的所有拉丁文是這樣的。”

“好的,繼續,柯希特!”

她開始向我念那些拉丁單詞,然而我必須打斷她,向咖啡館裏離我最近的那位客人借來筆和餐巾紙。我不可能把它們全都記住。經過許多次的錯誤和重復,以及無數次的停頓後,我終於擁有了一整節文字。

“太謝謝你了,柯希特,你簡直是個明星!”

“再見,先生,一切保重。”

我把餐巾紙塞進口袋裏,離開咖啡廳。到了巴黎,我的首要計劃就是翻譯柯希特念給我聽的東西,看看它能帶來些什麽。我還想要不要聯系喬治娜,沒準她能幫我。

喬治娜。高高瘦瘦的,黑頭發,還有肉桂色的眼睛。

那天稍晚的時候,在一個裝飾著褪色的粉白豎條墻紙和仿巴洛克家具的廉價旅館房間裏,我拿出那張餐巾紙放在床上,試圖弄清楚那些拉丁文。

Unus super parietis,

Per securis, conicio oppugno in vallum,

Is quisnam semotus vexillum.

Iterum vexillum eram perspicuus,

Nostrum vir remuneror Le Pilon.

巴頓布朗不幫我翻譯這些,實在令人沮喪,他知道我看不懂拉丁文,不過話說回來,也有可能他覺得這太簡單了。反正我還可以早上打電話給亨利,通過電話把這篇東西翻譯出來。

我打給亨利,但他沒有接。半個小時後又打了一次,仍然沒人接聽。於是我走出去散步,這時下起毛毛雨來,這點小雨一點兒也沒能緩解夏天的炎熱。我一直走到了塞納河,轉向沿著東岸朝北走,看著河面在雨中泛起一圈圈漣漪。

***

我決定11點的時候再撥一次亨利的電話。如果他還是不在,我就打給喬治娜。我告訴自己總要讓事情有點什麽進展,這是打給她的唯一理由。11點越來越接近,我非常不安以至於根本沒法好好站著,不停向過路的人詢問時間。在10點59分的時候我打了過去,仍然沒有人接聽。我拿出那張寫著喬治娜號碼的紙撥過去,在漫長的停頓中我意識到,雖然一次次地告訴自己對喬治娜的興趣僅關乎正在調查的事,然而我怦然的心卻說明並不是那麽回事。我猶豫著,在快要掛斷時電話另一端傳來了溫柔的聲音。

“哪位?”

這僅僅是一周之前。我還記得當時是怎麽發現自己面帶微笑,像懷抱愛人一樣捧著電話溫柔地對著話筒講話的。

“喬治娜?”

“啊,你好。我認得你的聲音。是我最喜歡的殺手!”她咯咯地笑起來,像小女孩一樣為自己的玩笑而快樂。她的口音非常輕,英語發音無可挑剔。

“是的。”我也笑起來。這麽長時間以來,第一次有人相信我不是殺人兇手,到了還能以此取笑的程度。她的信任很暖心。“你說有消息要告訴我?”

“啊,對。”

我知道自己利用了這些消息,回避約她出來見面的正常約會步驟。我的語氣聽起來一定冷酷極了,所以我立即就後悔了。“抱歉,我太失禮了。和美麗的姑娘打電話讓我很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