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馬特從熟睡中突然驚醒,他剛做了個異常生動的夢。

他坐起來揉了揉眼睛,但夢仍然縈繞在腦海裏。

他怎麽會夢見耶穌呢?

可夢中的耶穌不像劍橋的那位,他看起來更安靜平和。他把一根手指舉到唇邊:“安靜,什麽都別說,別動。”

馬特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

“我甚至都不在你的視網膜上,這是在對你的視皮層和分析聲音的腦區進行直接刺激。”

“你需要這女人,這個叫阿洛的機器。但別相信她。要記住,她是不會死的。想想看,一台不死的機器,會怎麽看你,怎麽對你。”

“什麽都別對瑪莎說,她也看得見我,所以我才扮成這幅樣子。你們倆正在做同樣的夢——其實也不算是夢。只有這樣,我才能瞞著阿洛和你們對話。”

“你們做的一切,說的一切,阿洛都能看見,要小心。她大可以半路把你們扔下,她可不需要那部逆向時間機。”

“不管到了什麽時空,我都會找到你們,但千萬別讓阿洛知道我在幫你們。”

接著,他就消失了。“不管到了什麽時空”?這人是誰?肯定不是真實的耶穌——如果耶穌確實存在的話。

馬特睜著眼躺了二三十分鐘。然後,他在黑暗中起身,摸到掛在門上的長袍披在身上,走進客廳,倒了杯葡萄酒,剛要開燈,就意識到屋裏還有別人。

“馬特?”

“瑪莎——”他走到她的身邊,摸了摸葡萄酒瓶的瓶底,涼涼的,不知用什麽法子自動冷藏過,“——我睡不著,”

“我……也是。”

“想來點酒嗎?”

“不了,不太想。”

他給自己倒了半杯,又往她臉上瞟了一眼,但隨即挪開視線。他還從沒見過她這麽緊張的表情。信念?恐懼?迷茫?他也說不清。

“做惡夢了?”

“不是惡夢,很激烈,但不是惡夢。”

“我也是,可以理解,過去24小時發生了太多事了。”

瑪莎還穿著那件袍子,她把腰帶用力一紮,臉上的表情始終沒變。“男女不用通奸也可以睡在一起嗎?我的意思是,不在一起生孩子。在一起不一定非得生孩子的吧?”

“不用,除非……不用。”

她吸了一大口氣,然後吐了出來。“我還從來沒一個人睡過呢,有點害怕,要是能和你睡就好了。”

“嗯,我能理解。”

“我可以拿上被子睡到角落裏,和在劍橋的時候一樣。”

“不用不用,床很大,可以分你一半。”

她閉上眼點了點頭:“我那張床一個人睡太大了,旁邊沒了一群姐妹或同學,心裏空落落的。”

“走吧,我們去休息會兒”她牽起他的手,微笑著把他領進了臥室。他關燈,爬上床,小心翼翼地睡到了她身邊,生怕碰著她。黑暗中傳來了她脫衣服的聲音。

“謝謝你,馬特,晚安啦。”

“晚安。”他躺了好一會兒都沒睡著,默默抵禦著床的另一頭傳來的磁力——那一陣陣女性的體香,那一聲聲輕柔的呼吸。

他做了個鮮活的夢,夢中出現的不是耶穌……

第二天的早飯吃得心滿意足,有自制的傳統夥食,雞蛋、熏肉和烤餅。阿洛面前放了碗清湯,純粹是走個過場。

馬特問她:“那些要審我們的人呢?都到了嗎?”

“算是到了吧。其中只有一位是血肉之軀,其余都是像我一樣的投影。他們大多待在軌道上,隨便投影到哪裏都一樣,所以也算是‘到了’。”

瑪莎只在一小塊烤餅和一個雞蛋上咬r幾小口,阿洛見狀說:“親愛的,你得多吃點,訪談可是要持續幾小時呢,你會餓壞的。”

“抱歉,只是不知道為什麽,‘訪談’這個詞嚇著我了。”

“就是幾個人來問你問題罷了。”馬特為她鼓勁。

瑪莎注視著餐盤,一邊撥弄著食物一邊說:“我們那會兒,每周都要做一次懺悔,向神父坦白自己在過去一周裏犯的錯。”

“他會罰你們嗎?”

“不,一般不會。就是讓你反省一下自己的作為,如果有人因為你受了傷害,他就告訴你補救的方法。可如果罪很重,就得到城裏三一堂去做訪談。那裏發生的事都不準往外說,可我見過有些回來的人少了根手指頭的,還有人整只手都沒了,四五年前,有個男人和自己的狗做了什麽,他們就吊死了狗,然後把那男的開膛,把內臟掏出來在他面前燒掉。他們給他用了藥讓他保持清醒,讓他活著看到自己的內臟被燒盡,還把他的眼皮也割了,讓他閉不了眼。”

“可惡!他們讓你在旁邊看啦?”

“沒有,母親不讓我去。可他們把屍體掛了一年,就在市中心,和狗掛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