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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管他叫布萊基。”艾格妮絲說。伊芙琳想當然地覺得那只是翻譯器的說法,小女孩說的更像是布萊卡曼或布拉肯。“他是黑的。你有獵狗嗎?”

伊芙琳震驚得說不出話來。她剛才說話了,而且有人聽懂了。艾格妮絲甚至沒有表現出覺得伊芙琳的發音很古怪的樣子。剛才伊芙琳開口說話時完全沒有考慮到翻譯器,也沒有等著它的譯文,也許那就是秘訣所在。

“不,我沒有獵狗。”伊芙琳試著像剛才那樣去說話。

“我要教我的喜鵲說話。我要教他說,‘早上好,艾格妮絲。’”

“你的獵狗在哪兒呀?”伊芙琳又嘗試了一次。那些話語和她平常說話大不相同,更輕,帶著她在那些女人的話語中聽到的呢喃的法語轉調。

“你想看看布萊基嗎?他在馬房裏。”小女孩答道。那聽上去像是個直接的回復,但艾格妮絲把它說出來的方式很難辨識。她應該只是讓話語自動呈現包含的信息,也許應該問她一些與主題相關的且只有一個答案的問題。

艾格妮絲撫弄著被褥柔軟的皮毛,嘴裏嗡嗡地哼著一支曲調平板的曲子。

“你叫什麽名字呀?”伊芙琳問道,試著讓翻譯器接管她的話語。它把她用現代英語說出的句子翻譯成了類似“你是怎樣被命名的?”她不能肯定那是不是對的,但艾格妮絲毫不猶豫地回答了。

“艾格妮絲。”小女孩迅速地答道,“我爹地說等我長大到能騎馬的時候我就會有一只鷹了。我現在有一匹小馬。”她停止撫弄毛皮,把手肘撐在床沿,小小的下巴擱在雙手上。“我知道你的名字,”她說,聽上去有些小小得意,“你叫凱瑟琳。”

“什麽?”伊芙琳應道,有些摸不著頭腦。凱瑟琳?他們是怎麽想出凱瑟琳這個名字來的?她的名字應該是伊莎貝拉。他們認為他們知道她是誰,那怎麽可能?

“蘿絲曼德說沒人知道你的名字,”小女孩一臉沾沾自喜,“但是我聽到洛克神父告訴蓋文說你叫凱瑟琳。蘿絲曼德還說你不會說話,可你能說話。”

伊芙琳眼前突然浮現出那位神父向她彎下腰來的樣子,他的面容在那些好像一直在她身前燃燒的火焰掩映下顯得模糊不清,他用拉丁文問道:“你要以什麽名字向我主懺悔贖罪?”

她試著說點什麽,但她的嘴裏那麽幹,什麽也說不出來,她擔心她會死去,而他們永遠不知道在她身上發生了什麽。

“你是叫凱瑟琳嗎?”小女孩不依不饒地追問道,她能在翻譯器的翻譯聲中清楚地聽見小女孩的聲音。那個名字聽上去正像“伊芙琳”。

“是的。”伊芙琳答道,覺得自己要哭出來了。

“布萊基有個……”艾格妮絲說。翻譯器沒能搞定那個詞。科瑞特?卡維特?“它是紅的。你想看看它嗎?”伊芙琳還來不及阻止她,小女孩就擠過那扇依然半開的門出去了。

伊芙琳滿心希望地等著艾格妮絲回來,可以問她些問題。

伊芙琳在枕頭堆裏直直地坐起身來,這樣她就能看見門了。這個動作又讓她的胸口痛了起來,還讓她感到一陣眩暈,她的頭也開始痛了。她憂慮不安地摸摸自己的額頭和臉頰。它們摸上去很溫暖,不過那可能是因為她的雙手冰涼。房間裏寒冷刺骨,她開始打寒戰。她的體溫肯定又開始升高了。會不會是瘧疾。渾身打顫、頭痛、出汗、一再復發的高燒。

好吧,這顯然不是瘧疾。瘧疾從未在英國爆發過,隆冬季節的牛津不會有蚊子,而且從來也沒有過,症狀也不相符。

斑疹傷害症也會導致頭痛和高燒,而它是通過人身上的虱子和老鼠身上的跳蚤傳播的,這兩者在中世紀的英國都有,也許在她正躺著的這張床上就有,但這種病的潛伏期更長,將近兩個星期。

傷寒症的潛伏期只有幾天,它也會引起頭痛、四肢疼痛和高燒,但傷害症導致的高燒不會一再復發。

伊芙琳琢磨著現在是什麽時刻。伊莉薇絲曾說過“天就要黑了”,而且從亞麻窗布透進來的光線微微發藍,現在應該還只是下午。她覺得昏昏欲睡,她幾乎一整天都在斷斷續續地睡覺。

嗜睡也是傷寒症的一個症狀。她試著從在阿蘭斯醫生那裏學到的中世紀醫學短期課程中回想起些別的東西來——流鼻血、舌苔、玫瑰色的皮疹。皮疹直到發病第七天或者第八天才會出現,伊芙琳把褻衣撩起來,查看了下自己的腹部和胸部。沒有疹子,所以這不可能是天花。如果患的是天花,疹子會在發病第二天或第三天開始出現。

伊芙琳思忖著艾格妮絲出什麽事了。也許有人禁止她再接近病房,或許那個不可靠的麥絲瑞正在看著她。或者,更有可能是她在途中停下去看馬房中的小狗,然後徹底忘記了要把她的卡維特帶給伊芙琳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