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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伊芙琳幫著伊莉薇絲準備宴會食物的時候,艾格妮絲一直粘著她,吵嚷著說餓了。可後來餐桌終於都布置好了,宴會開始的時候,艾格妮絲又什麽都不肯吃了。

一道又一道菜從廚房穿過院子端上來,一盤盤鹿肉和烤豬排,還有一個巨大的派。按照聖復初會神父的說法,在子夜彌撒和聖誕黎明大彌撒之間的時間裏是應該禁食的,可是所有人,包括主教使節,都在盡情地享用著烤野雞、鵝肉和澆著藏紅花汁的燉兔肉。他們不停地要著更多的酒。

他們已經吃得腸肥腦滿了。那位僧侶正在對著麥絲瑞頻送秋波;文書到的時候就已經醉了,這會兒幾乎快到桌子底下去了;主教使節比那兩位喝的都多,還一直在示意蘿絲曼德給他斟滿酒杯,每喝下一杯,他的手勢幅度便更大一些,動作也更模糊一些。

伊芙琳想,可能他會喝得爛醉,然後忘掉曾向艾米麗夫人允諾過把我帶到戈斯托修道院去。她端著酒碗向蓋文走去,希望能有機會問他傳送點的位置,可他正跟布羅伊特爵士家的幾個男人一起說笑,他們叫她再去拿點濃啤酒和肉來。

當伊芙琳回到艾格妮絲那裏的時候,小女孩已經完全睡著了,小腦袋幾乎埋進了面包裏。伊芙琳小心地抱起她來,上樓去蘿絲曼德的閨房。

在她們上方,門開了。“凱瑟琳女士,”伊莉薇絲抱了滿懷的鋪蓋說,“謝天謝地你在這裏,我需要你的幫助。”

“去閣樓上幫我把亞麻床單拿來,”伊莉薇絲說,“教會的人會睡在這張床上,布羅伊特爵士的姐姐和她的侍女睡在閣樓上。”

“我睡哪兒?”艾格妮絲扭著身子從伊芙琳的懷裏掙脫出來。

“我們睡在谷倉裏,”伊莉薇絲說,“但是你得等到我們鋪好床鋪,艾格妮絲,去玩吧。”

艾格妮絲不需催促,她蹦蹦跳跳地下了樓,揮舞著手臂把鈴鐺搖得叮當亂響。

伊莉薇絲把鋪蓋遞給伊芙琳:“把這些帶到閣樓去,然後從我丈夫的雕花箱子裏把白鼬被褥拿來。”

“您覺得主教使節和他的人會在這裏呆幾天?”伊芙琳問。

“我不知道,”伊莉薇絲顯得有些煩惱,“但願別超過兩個星期,不然我們的肉就不夠吃了。別忘了那些枕頭。”

兩周太長了,早超過了返回日,而他們看起來哪兒都不會去。當伊芙琳帶著被單從閣樓爬下來時,主教使節已經在高腳凳上睡著了,大聲地打著呼嚕;文書把他的腳放在桌子上;西多會修道士帶著布羅伊特爵士的一位侍女去了一個角落,正玩著她的方巾。蓋文則不見了。

伊芙琳把床單和被褥交給伊莉薇絲,然後主動提出去谷倉鋪床。“艾格妮絲很累了,”她說,“我想快點讓她上床睡覺。”

伊莉薇絲心不在焉地點點頭,手裏拍打著那些沉沉的長枕。伊芙琳跑下樓,來到院子裏,蓋文不在馬房也不在酒窖。她在廁所附近逗留了一會兒,直到兩個紅頭發年輕男子出來,好奇地看著她。

伊芙琳把皮毛和被子鋪在稻草上,然後下樓走出去,想看看能不能找到蓋文。人們在教堂墓園前面生起了一堆篝火,正圍在四周,一邊暖手一邊用大牛角杯喝酒。借著火光,她看到了麥絲瑞的父親和村長紅彤彤的臉,卻沒看到蓋文。蓋文也不在院子裏。

蘿絲曼德站在莊園大門口,裹著披風。

“這麽冷,你在這兒幹嘛呢?”伊芙琳問她。

“我在等我爸爸,”蘿絲曼德說,“蓋文跟我說,他會在天亮前回來。”

“你看到蓋文了?”

“嗯,他在馬房裏。”

伊芙琳不安地向馬房看了一眼:“站在這裏等太冷了,你得進屋去。你爸爸回來的時候我會讓蓋文告訴你的。”

“不,我要在這裏等著,”蘿絲曼德說,“他答應我會回來過聖誕節的。”她的聲音有些發顫。

伊芙琳把燈籠舉高,蘿絲曼德沒在哭,但她的臉頰緋紅。伊芙琳想知道布羅伊特爵士這回又幹了些什麽讓蘿絲曼德躲著他。也可能是那個修道士嚇到她了,或者是那個醉醺醺的文書。

伊芙琳拉著她的手:“你也可以在廚房等,那裏要暖和些。”

蘿絲曼德點點頭:“我爸爸答應過他一定會來的。”

伊芙琳在心底說,來了又能怎樣呢,把那些教士扔出去?取消你和布羅伊特爵士的婚約?“我爸爸永遠不會讓我受到傷害的。”蘿絲曼德曾經告訴過伊芙琳,但他能夠做的只是在婚姻財產契約簽訂以後取消婚約,疏遠那位有著“很多有權勢的朋友”的布羅伊特爵士。

伊芙琳把蘿絲曼德帶進廚房,讓麥絲瑞給女孩熱一杯酒。“我去告訴蓋文你爸爸一到就馬上來叫你。”伊芙琳穿過院子到了馬房,但蓋文不在那兒,也不在釀酒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