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來一段圓滑音(第4/5頁)

“這個……首先來說吧……”布萊克填滿煙鬥,點著了,然後徐徐呼出一個帶著煙草香氣的好主意,“你可以先把這個樹墩弄走,再種一棵新的樹。”

他們正在繞著樹墩轉圈,不時踢兩腳,希望能踢出靈感。芬特裏斯這時剛剛伸出一只腳,聞言立即僵住了。“再說一次?”

“我說——”

“天哪!你真是天才啊!來,讓我親一下。”

“免了免了,擁抱一下吧。”

芬特裏斯狠狠地抱了他一下。“好兄弟!”

“不必多說!”

“我們去找鐵鍬和鐵鏟吧。”

“您請。我觀望好了。”

芬特裏斯連忙跑回家裏,一分鐘後就拿了一把鐵鏟和一個鶴嘴鋤過來。“你真的不和我一起動手?”

布萊克吸著煙鬥噴著煙霧。“再說吧。”

“一棵長成的樹要多少錢?”

“要很多很多錢。”

“嗯,不過,如果這裏是那些鳥兒的固定棲息地,如果它們都會回來……”

布萊克又噴了一口煙。“那可能就值回買樹的錢了。你就能寫出查爾斯·芬特裏斯第二號交響樂《初開》之類的。”

“《初開》或者《回歸》。”

“反正就是那類名字。”

“或者——”芬特裏斯揮起鶴嘴鋤砸在樹墩上。

“《重生》!”他又砸了一下。

“《歡樂》。”又一下。

“《春收》。”一下。

“《讓天堂回響》,怎麽樣,布萊克?”

“我寧願選另一個。”布萊克說道。

樹墩拔走了,新樹也買好了。

“不用給我看賬單,”芬特裏斯吩咐會計,“你去付就好了。”

這是他們能夠找到的最高的樹,和之前砍掉那棵同屬一科。他們把這棵新樹種好了。

“要是我的合唱團還沒回來這樹就死掉,那可怎麽辦?”芬特裏斯問。

“要是這樹活了,”布萊克說道,“可你的合唱團沒回來,那又怎麽辦?”

新樹種下之後,看來一時半刻不會有生命危險;可他們並不覺得它長得有多麽生機勃勃,似乎也沒有準備好迎接那群來自遙遠南方的小歌唱家。

這時候,天空和樹上一樣,空蕩蕩的。

“難道它們不知道我在等著嗎?”芬特裏斯說道。

“應該不知道,除非——”布萊克提議,“你在大學讀的專業是洲際傳心術。”

“我向鳥類觀察協會的人咨詢過,他們說,雖然燕子總是在某一天回到加州卡皮斯特拉諾,誤差很小,可是其他種類的候鳥通常會晚一兩個星期。”

“如果我是你,”布萊克說,“我就會在等待期間,投入一段轟轟烈烈的愛情當中,這樣可以分散注意力。”

“我剛剛才結束了一段愛情。”

“既然這樣,”布萊克說,“那你就自作自受吧。”

時間過得太慢了,分鐘、小時、天、周……一輪比一輪過得慢。

布萊克打電話來:“還沒回來?”

“還沒回來。”

“可憐哪!你現在形容憔悴,我實在不忍心袖手旁觀。”說完布萊克就掛了電話。

最後一晚,芬特裏斯幾乎把電話從墻上扯了下來,因為他害怕波士頓交響樂團再打電話來催。他把斧頭靠在樹幹旁邊,然後向著這棵新樹和空蕩蕩的天空慷慨陳詞。

“最後通牒!”他說,“如果明早七點之前還不出現,咱們就一拍兩散。”

說完,他用斧刃蹭一下樹幹,仰頭猛灌兩杯伏特加,酒精似乎要從雙眼噴射而出。然後他就回去睡覺了。

夜裏他醒了兩次,窗外唯有輕風拂葉的聲音,並沒有一點歌聲。他夢見鳥兒都回來了,清晨醒來才知道只是一場夢,不禁潸然淚下。

可是……

這種情景,老式的小說裏會寫“看官且聽”。

他閉上眼睛,仔細傾聽。

然後,他站起身向窗外看,那棵樹變胖了,好像在一夜之間掛了許多看不見的沙袋。樹上有輕微的騷動,並不是輕風吹拂引起的晃動,而是樹叢中有些東西把樹葉編織成了一個整體,按照節拍在舞動。他緊張得不敢再看下去,只能躺回床上,強忍著渴望導致的痛苦,努力思考身邊這一切。

一聲鳥鳴盤旋著躍進窗口。

他等著。

寂靜。

繼續啊!他想。

又一聲鳥叫。

忍住呼吸,他想,別讓它們知道你在聽。

別發出任何聲音。

第三聲,第四聲,然後是第五、第六、第七個音符。

天哪!他想,這不會是一幫冒牌的吧?可別把我的真愛嚇跑啊!

接下來是一串音符,五個。

他暗自祈禱,可能它們只是需要熱身吧。

又傳來十二個音符,依然沒有特別的音色和節奏。他眼看就要大發雷霆,就像一個瘋狂的指揮要趕走整個樂團。就在最後的關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