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香港

“來人,讓這婊子閉嘴。”

沉重的毆打聲傳來,被鎖住的女人呻吟了兩下便不再出聲。這是場殺雞儆猴的表演,目的在於提醒其他人不要再發出任何聲響,甚至連呼吸聲也要放輕。

死寂般的沉默中,叫作“鐵皮”的男人蹲下身,伸出臟手抓過女人的下巴,使勁搖晃她的腦袋。她對香港遠處五光十色的夜景視若無睹。這時鐵皮打了個響指,“電筒。”

很快,一盞電筒打開,交到他手裏。燈光晃動,可以看出他們身處一個十多米長的鐵皮船運集裝箱內,邊上有兩排年輕女子,共計三十三人,全是囚徒和奴隸。這些人身上沒有鐐銬——至少不是通常意義上的鐐銬。

光線直直地照進那個女人的眼睛。她沒有眨眼,放大的瞳孔黯然失神。她只是怔怔地望向前方,看不出一絲恐懼,也沒有……任何反應。鐵皮注意到她面頰上的紅掌印。“釘子”下手夠狠的,但至少他用的不是拳頭。壞掉的貨賣不了好價錢,而眼前這個——日本姑娘——能在那些歐美買主手上賣個好價錢。“她們要多久才能……準備好?拍賣會半小時後開始,我的客人們已經到得差不多了。”

“她們都被打了藥。”釘子答道。這個消瘦的家夥一頭油膩的金發,身著黑色皮衣,臉上戴著暗紫色的墨鏡——盡管這會兒已經晚上了。他甩著手,剛才那下打得太用力了些,“雖然幹不了別的,但走路不是問題。”

“記住,”鐵皮提醒他,“我們不開窯子,我們是商人。賣出去以後,他們想怎麽玩這些貨是他們的事。”

釘子點點頭,“道上的規矩。”

鐵皮知道自己能相信釘子。三年來他們合夥買賣了兩千多個女人,已經成為亞太地區最重要的人口貿易商之一。這生意在波士頓事件後消停過一陣子,很多人害怕遭到報復,有些客戶甚至想退還商品。但那個怪物——涅墨西斯——始終沒有再出現。於是他們的生意又興旺起來,或者用釘子的話說:“好得炸了鍋。”

鐵皮有時會安慰自己,說這些女人被人買走後依然能謀得體面的工作,比如做保潔,或在工廠裏幹活。但他心裏清楚,這些奴隸中運氣好的,也無非是被鎖進豪宅,被玩兒個幾年然後丟棄。運氣不好的,幾乎熬不過一個禮拜。最慘的,甚至挺不過今晚。

不是我的錯。他對自己說。

電筒慘白的燈光掃過那些女人的臉。她們多為亞洲人——韓國人、日本人、越南人還有中國人。中國人尤其多,因為中國許多地區依舊重男輕女,女兒失蹤後家長鬧騰得不怎麽厲害。至少我的客戶不會輕視女性,鐵皮心想,她們中的一些在死之前還能體會被人需要的感覺。另外一些奴隸則是西方人。比如那對加州母狗,她們幾乎是自願上了這趟船。此外還有兩個德國人、一個法國女孩和兩個西班牙裔墨西哥人。西方買主偏好亞洲姑娘,而這裏的買主會更青睞歐美姑娘。人們總喜歡帶點異國情調的東西。

他蹲著往左邊轉了轉。燈光掃向下一個人,她眼裏反射出同樣的空洞。這個姑娘似乎沒什麽賣點,還有些齙牙,價格堪憂。不過這趟生意肯定能賺上好大一筆,所以小錢也無所謂了。

他從口袋裏掏出一枚黑色標簽,貼在這姑娘的右手上,意思是她的拍賣起始價較低。她會成為那些運氣不好的人之一,畢竟沒人願意在臨時玩具上投入一大筆錢。

“嘿,鐵皮。”有人站在集裝箱開口處叫他。鐵皮轉過身,看見城市的燈光映照出他兩個手下的身影。濕冷的海風刮過,空氣中彌漫著城市和海洋的腥臭味。他還是像過去那樣討厭香港。這地方管得嚴,從迎接客戶到拍賣奴隸,一系列事情都得在他的貨船上進行,雖然遠離了執法人員,但也減少了許多利潤。不管怎麽說,等交易完成遠走高飛時,他肯定會比現在更富有。

鐵皮揮了揮手,想驅散香港的那股臭味,“怎麽回事?”

“他們都到了。”

提早了,鐵皮心中暗笑。提早意味著饑渴,饑渴意味著更高的售價。他拍拍手,望了眼釘子,“在開賣以前我要先確保每個姑娘都沒問題。”

釘子點點頭,“今晚會賺不少。”

“會賺很多。”鐵皮說完,習慣性地往左邁出一步,讓燈光打在另一個姑娘的臉上。這是那對美國娘們中的一個,滿頭金發,看上去健康又苗條,今晚她肯定會成為眾人矚目的焦點。亞洲人喜歡身材苗條的貨,而她該豐滿的地方豐滿,至於那張臉……簡直花容月貌。

然而她沒有直視燈光。

瞳孔還明顯地收縮了一下。

接著眉頭緊鎖。

鐵皮尚未徹底反應過來,這女人就瞄準了他兩腿之間的位置,狠狠飛起一腳。襠部一陣劇痛直沖腦門,鐵皮整個人癱倒在地,如同嬰兒般蜷縮成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