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第2/2頁)

他掙紮著張開眼,看到那女人雙拳緊握,挺胸而立,與釘子四目相對。釘子已經抽出了他最喜歡的匕首。大多數女人光是看到這武器就會乖乖聽話,可眼前這個?她顯然不僅沒被麻醉,眼中還燃燒著熊熊怒火。他媽的是個條子,鐵皮心想。還裝出一副婊子的模樣。不過她們應該有兩人才對,還有一個——

集裝箱另一端傳來的打鬥聲回答了一切。鐵皮想發號施令,然而他連氣都喘不過來。

就在這時,集裝箱前後晃了一下。幅度不大,像遭遇風浪時常有的起伏。問題是,他們不是靠著碼頭麽?

突如其來的晃動讓釘子打了個趔趄,破綻只是一瞬,但對那女人來說已足夠。只見她往前突進,用鐵皮這輩子沒見過的速度一腳踢掉釘子的武器。那把匕首尚未落地,她就擰轉釘子的手腕,同時一拳正中喉嚨,把他打翻在地。

又一陣晃動傳來,系泊在拴船柱上的鋼繩嘎吱作響。

鐵皮終於緩過第一口氣。那女人居高臨下地看了他一眼,她額上細密的汗珠融化了脂粉,露出了……紅色的傷疤?她呼喊著同伴,對鐵皮沒怎麽留意,“都搞定了?”

“搞定了。”另一個女人的答話帶著俄羅斯口音,“我們幹得不錯。”

“是時候讓她們起床了。”金發女郎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小圓罐,撕開蓋子。白色的霧氣嘶嘶地往外噴湧,很快在集裝箱中彌漫開來。

鐵皮不知道那究竟是什麽化學霧氣,試圖屏住呼吸。然而命根子挨過那一下後,他的身體完全不聽使喚,還是深深吸了一大口。結果就在那些霧氣充盈肺腔的瞬間,他感覺自己恢復過來,仿佛充滿了能量。只是襠部依舊火辣辣地疼。

他周圍的奴隸們從恍惚之中逐漸蘇醒,集裝箱內一片困惑的低語。四溢的霧氣中,金發女郎仿若幽魂,她在用不同的語言大聲發號施令。遠不止條子那麽簡單。

這時腳下的船體再度傾斜,角度異乎尋常的大。一瞬之間鐵皮還以為又有一波大浪襲來,但他很快意識到方向不對,而且集裝箱始終未能恢復平衡,就好像船尾部分突然壓上了萬斤重的貨物。

他思考著這究竟怎麽回事。答案只有一個。恐懼讓他立起身來,但還未站穩,箱頂又遭到沉悶一擊。顛簸之中,他再次重重摔倒,臉先著地。

這時鐵皮身邊響起許多匆忙的腳步聲,而金發女郎大聲地呼喊,還有她皮靴踩踏鐵皮的鏗鏘之音始終沒有消失,看來這人不顧危險,要堅持到最後一個才離開。好吧,其實不算最後一個。有那麽一刻,鐵皮希望那些在他貨船上奔逃的女人能給他爭取點時間,但馬上他就回憶起了究竟是什麽在驅動那怪獸。

涅墨西斯。

古詩裏說她是背生雙翼的審判者。

她是來找我的。他想。

集裝箱頂傳來尖銳的金屬撕裂聲,只見巨大的爪子刺入箱頂邊緣,往上猛地一拉。整個天花板被輕松扯開,就像打開個罐頭。白霧沒了束縛,很快在風中消散。鐵皮左顧右盼,發現箱內只剩下自己、釘子和那兩個守衛。他們橫躺在地,不知死活。三十三個奴隸,包括那倆女人在內,都已經不見了。

釘子的喉嚨裏不斷發著嘔吐般的怪聲,也許正在死去。但鐵皮顧不了那麽多,他爬起身,從釘子身上跨過,沖向集裝箱的邊緣。還沒跑出兩步,他突然看見地上出現自己的影子。而照亮他單薄身影的亮橙色光芒,就在他頭頂。

他猜得沒錯。她來了。

為了正義。

為了復仇。

為了他。

鐵皮終於戰戰兢兢地轉過身,直面命運。他發出的淒厲尖叫聲遠比所有他購買、販賣、折磨過的女人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