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我扣住扳機不松手,讓三十八枚火箭彈傾瀉一空。這樣做可能有些過分,不過這些武裝不會自動制導,只懂得一路朝前飛,直到撞上什麽東西然後“嘭”的一聲爆炸。有時候它們甚至連直飛都做不到。再說了,和我剛剛開火的聲音比,這些火箭彈其實沒多大噪聲。它們嗖嗖往前飛,留下道道相互交叉的尾跡。我想起多年前,自己還是孩子時看過的那些機器人動畫,這些條紋美得動人心魄。

“我去。”耳機中傳來一聲低語。那是某個軍方直升機駕駛員在評價我剛剛幹的事,它也的確提醒了我自己剛剛幹了什麽。

“車在哪兒?”我對著麥克風吼道。

“已經離開了!”有人回答。

“拉起來!”我對伍德斯托克叫道,實際上貝蒂早就開始像倒駛的過山車那樣瘋狂地升高了,但我沒注意到。我的全部心思都放在那些向著斯卡戎而去的尾跡上。

那怪獸躍在半空,三道橙色的覆膜清晰可見。

第一枚命中怪獸的火箭彈聽起來就像有人在遠處放了個煙花,然而什麽事都沒發生。它打高了,轟在斯卡戎脖子位置的甲殼上。怪獸可能都沒感覺到那股沖擊力。

但它馬上就會有感覺了。現在傻子也能看出來,斯卡戎的覆膜正迎著好幾枚火箭彈而去——

一枚火箭彈刺入最上邊的那張覆膜,然而爆炸還沒開始,就又有至少八枚擊中了其他兩張覆膜。娘嘞,我是不是打得太準了點。

好戲開始了。

爆炸的過程其實能被一步一步地解構。首先你看到白光以每秒299792千米的速度向你襲來。你會閉上眼睛,等它慢慢消褪至橙色才又睜開。緊隨其後的是沖擊波,和大多數人想象的不一樣,沖擊波的速度比聲波更快,用科普書籍上的說法,叫作壓縮波或者之類的玩意兒。不過重點在於,你會覺得被揍了一下,接著不由自主地發出慘叫。

嗯……非常重的一下。就像怪獸版的邁克爾·泰森之拳。說時遲那時快,直升機往後猛撞,有那麽一會兒,擋風玻璃外只剩下蔚藍的天空。艙內警報大作,而伍德斯托克爆發出一連串咒罵,我想他一定後悔沒去參加脫口秀。至於音波,它終於在顛簸停歇之前姍姍來遲。但它的威力麽……我得說,幸虧戴著隔音耳機,不然我們肯定得變成聾子。那段時間裏,我感覺五臟六腑翻江倒海,肺裏的空氣被掏了個空,可伍德斯托克非但沒從操縱杆上松開雙手,還不知怎地控制住貝蒂,恢復了水平飛行。

從窗外的景象判斷,我們被吹到了一裏開外,懸停在港口上空,離海面還剩下六十米的距離。

高度本身不是問題,我不認為斯卡戎能蹚著水跳起來抓到我們。問題在於我不知道那家夥去了哪兒。

它完全消失了。

我所能看見的,就只有一個足球場大小的圓形爆炸痕跡。

“你把那狗逼養的給整個蒸發了?”伍德斯托克問。他朝前使勁兒伸著脖子,“連點兒渣兒都沒留!”

我不太相信這種美好的假設。涅墨西斯的覆膜刺穿後也能引發毀天滅地的大爆炸,可那高溫同時也灼燒創口阻止了進一步的傷害。不過這又怎麽解釋憑空不見的斯卡戎呢?

這時候我想起了之前的比喻。把鞭炮丟進倒扣的木桶。那朝地面筆直釋放的能量會徹底反射到斯卡戎身上,它也許沒烤熟,卻一定被……炸上了天。

我盡量貼近窗戶,仰望天空,同時連線迪瓦恩,“有人看見目標麽?”

“沒有,長官。”阿帕奇小隊的隊長答道,“它去哪——”

“鷹眼三號,”有人插了進來,“發現目標。”

“哪兒?”

“一千五百米的高空。”

我嘴角上揚,伍德斯托克更是發出了笑聲。

“一千三百米。”

狗日的新消息讓我收回了笑容。雖然看不見,但那家夥就快落下來了。

“目標還活著?”

“而且看上去很生氣,”那人回答,“目標正下方為海面。我們是否開火?”

“開火!”我吼道,“火力全開!”

通過雙筒望遠鏡,我看見那組戰鬥機——三架呈三角形編組的F-22猛禽——發射出了它們掛載的導彈。這些寶貝可不是我轟出去的火箭彈所能比擬的。AIM-7麻雀空對空導彈不但能自動跟蹤目標,當量更是完爆九頭蛇,甚至價格也是,別說我一整年的稅後工資買不起其中的一枚了,就算我把自己為國土安全部工作六年間的收入全部上繳也不夠。所以第一枚導彈命中時爆出的火花雖然沒我剛剛在地面上放的那個大,但也夠讓人心滿意足。更爽的是,那導彈還不止一枚,只見一連串的火光連續綻放,像一道橙色的軌跡,指明了斯卡戎墜落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