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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朝著海面落下去,和我們有一定距離。伍德斯托克讓貝蒂緩緩轉向,好把墜落的全程看得一清二楚。

“我都不敢想它會濺起多大的浪。”伍德斯托克說。

他的話幾乎被我當成耳邊風。我全神貫注地盯著那些導彈,恨不得用意念操控它們。只要再一枚命中撕裂的覆膜,沒準兒就能真的殺死那頭怪獸。如果沒死成,那家夥大概會在落水之後逃脫——或者更糟,發起反擊。要是它真殺回來了,我們恐怕無計可施,唯有希望附近居民能順利撤離了。

好在它的興趣應該不會放在那上頭。它想幹掉的人是我。“如果斯卡戎幸存,而且還盯著咱們,就把它帶離這兒。”

“明白,”伍德斯托克說著點點頭,“航母那裏。”

隨著第九枚,也是最後一枚導彈劃破天際,炸裂出一團橙光,人造的滾滾雷聲終於過去。斯卡戎現在離海面約五百米,肉眼不太容易觀察,所以我舉起望遠鏡調整了焦距。它四肢往外亂舞的樣子真是蠢透了,一點兒也不好玩,因為這說明它遭受一連串攻擊後依舊存活。不過它受傷沒?我把望遠鏡朝邊上移動,對準它的腦袋。

一對充滿瘋狂和怨恨的眼睛正直直盯著我,該死,我還以為這種眼神只有被負心漢甩掉的姑娘才有呢。“媽逼的。”我放下望遠鏡。

“航母?”伍德斯托克問。

“廢他媽話——”

這時又一陣吼叫傳到耳中。我沒法形容那個音色,它本身就已經表達了一切。能聽出震驚、恐慌、急迫,各種情緒混合其中。“貝蒂的後面。”我聽見自己說。話音剛落,巨大的黑影籠罩住我們,就像陰雲突然遮擋了陽光。

人這一輩子吧,總有幾天會特別衰。比方說今天,剛開始就沒喝上咖啡,然後是斯卡戎,還有現在……我看都不用看。擋住的陽光加上空軍駕駛員打著戰的嗓音,答案已經呼之欲出。

舉個電影電視劇裏用爛的橋段來說吧,傑克(或者隨便哪個家夥)正在私底下對著史蒂夫評頭論足,而這個時候呢,史蒂夫剛好路過此地,聽到了一切。傑克感覺到氛圍不對,但又不敢回頭,於是問別人,“他就在我後邊,對不對?”

我很懷疑自己把人生的最後幾秒浪費在了這種胡思亂想上頭。

她就在我身後,對不對?

但她不是個脾氣暴躁的老板或者醋意大發的女友。

她是涅墨西斯。

這回是真的涅墨西斯了。

伍德斯托克肯定也悟出了相同的答案。因為沒等我發號施令,他就讓直升機小心翼翼地原地轉了一百八十度。

貝蒂正面擋風玻璃外十五米處,就是涅墨西斯棕黃的雙眼。和斯卡戎一樣,她的目光也聚焦在我們身上。是這架直升機,我想,她記得這直升機。我們既然給它取了皮卡貝蒂的名字,為什麽不幹脆把外表也刷成皮卡貝蒂的藍色呢?

但她的眼中非但沒有怒意,相反……

“迷子。”

我的嘴唇翕動著吐出這個名字,只有伍德斯托克聽見我說了什麽。

隨著她從港中立起,數不清的海水如同瀑布一樣從她頭頂瀉下。她嘴裏露出的森白牙齒,每一顆都比我整個人更大。她的皮膚,上次看到時還白得耀眼,如今又化作了厚重的黑灰色。她完全恢復了以往的模樣。

涅墨西斯站起的高度與直升機的高度完全一致。她的腦袋——還有嘴巴——始終和我們處在同一個水平面上。她長高了。望著直升機高度計,我暗暗地想。現在我們已經攀到了九十多米的空中,卻始終沒能超過她的頭頂,伍德斯托克操縱著貝蒂開始朝後緩緩退開。隨著距離的拉大,我看到了她身體的其他部分,包括脖子兩側橙色的薄膜。貝弗利之所以會化作廢墟,正是因為有人刺破了這薄膜。與此同時,我還注意到她覆膜下邊賁張的肌肉正在扭曲拉伸。

原來她扭頭移開了注視著直升機的目光。

“我操,她到底想幹什麽?”伍德斯托克問道。

我覺得他沒指望過有人能回答這個問題,不過我還真知道答案。“叼飛盤。”我激活迪瓦恩,“所有人聽好了,不要開火。重復,不要開火!”作為答復,手機裏傳來了一陣牢騷和抱怨之聲,但沒有導彈被發射出來。他們很快就會明白我的意思,只要三秒鐘……

涅墨西斯的身高接近一百一十米,隨著這怪獸擡起前臂,我注意到她左肘凸起的骨刺處還掛著張破爛的漁網。與此同時,海水沖刷之下,她胸部的海藻和海草紛紛滑落,令身側覆膜的色澤變得越發鮮明。爆炸性的液體在其中打著旋兒,仿佛渴望隨時噴薄而出。

兩秒……

她揚起長尾,左右甩動,就像焦慮的貓咪——前提是你家貓尾巴上長著波音747機翼大小的棘刺。這麽說起來,她爪子和骨刺的顏色從黑轉為了淺褐,肩膀處的甲殼也變得更為厚實。看這架勢,她已經做好了戰鬥的準備。直升機調頭飛離之前,我最後瞥了眼涅墨西斯的後背,那兒也一樣,復又長出了粗大的骨刺。我知道,那不僅僅是骨刺,它們之下還暗藏著一對翅膀。這雙翼一旦展開,就意味著毀滅即將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