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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停地爬坡很快就讓我腿腳酸軟,火燒火燎一般。跟柯林斯出門前,我把遠藤和阿萊希丟給了被幸福沖昏頭腦的庫珀和沃森去照顧。希望與那一對愛情鳥待上一陣能讓他們抹掉臉上白癡似的笑容。再說了,我也的確希望和柯林斯溝通一下。我們共度了許多光陰,但很多時候男女關系會讓工作復雜化,如果我們之間產生了矛盾,那麽工作也會變得一團糟。在事情真的發展到那一步之前,必須要先想方設法把它解決掉。

和往常一樣,我們先在寂靜的火藥山——得名於內戰期間的軍火庫,那屋子迄今依然聳立在那兒——溜達了一陣。一年前,這裏還住滿了人,你總能看見一群群的孩子漫山遍野瞎竄,不是玩捉迷藏,就是在用各式各樣的球猛砸你家玻璃窗。但如今,別說那群小王八蛋了,你根本看不見一個活人,就連汽車也沒有。盡管這座小丘六個月前就已經清理完畢,卻根本沒人回來。街道上擺滿了“房產出售”標牌,想來也無人問津。那時有些人不知從哪兒聽說的流言,以為從山腳一路往東延伸的廢墟裏有毒物汙染。真是諷刺,他們居然做出了正確的選擇。如果我早上不在這裏……

“那麽……”柯林斯說道。

我拋開那些思緒。眼下,我站在一棵高大的橡樹下,前面是棟白房子,過去這裏住著一戶人家,我還記得他們。三個小男孩,兩條金毛,總熱熱鬧鬧的。周圍的小家夥也常來這裏玩。現在,這塊地方早就人去樓空。一年前被吹飛的窗戶都已被木板封死,無人修剪的草地中,碎玻璃碴子閃閃發光。我從樹幹上扯下一小塊樹皮,有塊碎玻璃嵌在上面。我把樹皮拿到陽光下翻來覆去地看。那塊玻璃就像顆反射陽光的小鉆石,讓我不由得想起涅墨西斯翅膀上的“羽毛”。

“今天究竟怎麽回事?”說完“那麽”整整二十秒之後,柯林斯終於問出這句話。她害怕這個問題。這完全能理解。跟一個能吸引怪獸的男人拍拖聽起來不是什麽好事。媽媽、爸爸,請容我介紹一下約翰,還有他一百多米高的小跟班。

“你的頭還疼麽?”我問道。

“沒事了。”

她沒再多說一個字。好嘛,我至少終於敢開口了。早些時候,醫生檢查了她的傷口,說她沒有傷筋動骨,只要幾片止痛藥就能搞定。他們還建議柯林斯最近一周最好別再讓腦袋受到沖擊,說得好像她挺喜歡拿頭去撞墻似的。

見沒法繼續轉移話題,我只能實話實說:“它們是沖著我來的。”

“遠藤有令在身,我們別無選擇。”

“沒說遠藤。”我搖頭。如果只是遠藤就好了。“那些怪獸。斯卡戎、涅墨西斯,它們都是為我而來的。”

“不要責怪自——”

“去問問伍德斯托克吧。真的,斯卡戎想殺我,涅墨西斯則要保護我。”

“在我面前你可以叫她迷子。”

“我不知道這樣看待她是否真的合適,她是個怪獸,殺了數以千計的人,還踏平了波士頓。”

“那是因為她被謀殺的記憶所驅使,一心想著要復仇。”柯林斯說。這可和她以前的觀點不一樣。她要麽改變了想法,要麽就是想支持我。“真正需要為此事承擔責任的應該是那些創造了她的人,不管他們到底是有意還是無意。”

“戈登。”

她點點頭,“還有贊穆伯。”

“以及遠藤。”

“我們得好好幹,對不?”她抓過我的雙肩,拇指抵住後背輕輕按摩,“你不能逢人就‘去你媽的’,還以為他們會信任你——”

“——或者給你什麽有用的信息。”我把樹皮丟進草叢中,“我知道。可是,控制涅墨西斯這種事……實在……”

“很危險。”

“它會破壞我們之間的信任,”我說,“如果我真的和涅墨西斯有什麽聯系,如果她真的因為察覺到我身處險境才前來保護,那麽我應該跑到南極洲或者其他類似的地方去,對世界來說,這才是最好的選擇。”

“事情不會那麽發展的。”柯林斯回答道。但我覺得這可不好說。只要能讓涅墨西斯不再把人類踏成肉餅,就算要在南極洲度過余生,我也願意。好吧,也許不那麽願意,然而我總不能把個人利益放在全世界之上,對吧。

說到這個……“我不能待在這裏。”

後背的摩挲中止了,其後的沉默等於她在追問“為什麽”。

“戈登是沖我來的,斯卡戎也是沖我來的。斯卡戎已死,但戈登沒有。如果他故技重施,咱們未必還能有今天這種好運。再說了,世界上可能存在另外兩頭怪獸,它們也都聽命於戈登……”

我尚未理清思緒,不過很顯然,P部門所有人都因我而身陷險境,落入同樣處境的還有整座城市。我不是很想見到貝弗利變成另一個東京,被怪獸們拆上一遍又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