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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好像嫌事態不夠糟糕似的,就在第一頭怪獸登場後不久,另一個腦袋也冒出山頂。克裏斯又驚又怕,終於尖叫出聲。然而讓他如此恐懼的原因,並不光是多出一頭怪獸這麽簡單。那怪獸……長得有幾分像人。它僅憑雙足步行,立得又高又直,兩邊的手掌上各伸出了五根指頭。那張臉猶如畸形的人類,偶爾張合的嘴巴裏滿是三角形的牙齒。和前一只怪獸差不多,它黃色的雙眼綻放著憤怒的光芒,黑色皮膚上尖刺凸起,還有大塊的爆——叫什麽來著?爆炸覆膜。兩只生物的後背都覆滿甲殼,足以承受成噸的傷害。後一頭怪獸的破壞力能比得上前者麽?看它們輕松翻越山口的樣子,克裏斯對此毫不懷疑。

那兩個家夥閑庭信步似的從坡上走下,好似一對郊遊的旅人,但和旅人不同,它們踏出的每一步,腳下的泥土都會變形塌陷,朝山下滾落。不用說,那個村莊現在已經被山崩徹底吞噬了。

三個泰國人開始號啕大哭,接著,他們不約而同地抄起槳,玩兒了命地朝上遊劃去。

“你們要幹嗎?”克裏斯叫道。那幾人沒有回答,但克裏斯瞬間反應過來。他們要回家,去尋找親人的屍體,也許還想救下幾個幸存者。這些人的勇敢讓人贊嘆,然而克裏斯沒有親朋好友葬在亂石之中,感受不到他們的悲痛之情。正相反,在兩頭巨獸面前,他試圖竭力拋掉的那部分自我又冒出來,不斷地叫他棄船逃命。

下定逃跑的主意後,克裏斯從褲袋裏掏出手機,望了眼船舷外的河流,他又猶豫起來。深不可測的黑色河水底下,天知道潛藏著什麽樣的野生動物。然而就在這時,周圍的世界又晃動了一下。就算河裏潛藏著致命的野獸,它們現在的心思也不會放在捕獵上吧。克裏斯這麽想著跳進水中,差點沒把小舟傾翻。他用左手和雙腿打水,右手高舉手機朝外遊去。手機是和他和外部世界唯一的聯系方式,絕不能損壞。

震動的頻率比先前更高。那兩頭巨獸下到平原,步速大增。克裏斯朝上遊望去,發現小舟已經離他好遠一截。怪獸們正在穩步向前,方向是……朝著下遊。該死,他必須上岸,他必須跑起來!

一聲咆哮從遠方傳來,漣漪在水面上揚起,接著又被踩踏的晃動所攪亂。四濺的水花不但打濕手機,還嗆進克裏斯的鼻子。他不住地咳嗽,速度卻不敢放慢半分。然而亂流已被激起,他根本沒機會接近河岸。無奈之下,克裏斯幹脆仰面朝天,把手機舉得更高一些,朝著下遊拼命遊去。

克裏斯的速度很快,可五分鐘之後,他還是控制不住地啜泣起來。因為怪獸們的速度比他更快,雷鳴似的腳步聲越來越響。雪上加霜的是,水流的速度似乎慢了下來。克裏斯一開始認為那是河道變寬的緣故,然而望向河岸,他看見三米多高、滿是淤泥和樹根的河堤。就在這時,他的後背突然傳來一陣劇痛。

我被攻擊了!他腦海裏閃過這個念頭,卻發現全身都摩擦著什麽堅硬的東西停下來。克裏斯擡起頭,發現自己居然躺在了河床底的一塊大石頭上,身旁還有一條魚在噼裏啪啦地亂跳。

他直起腰,想弄清楚怎麽回事。山崩,他想,河流堵塞了。

大地又一次發出震動。少了河水做緩沖,克裏斯仿佛被揍了一拳。他聽到河底的碎石發出硌拉拉的響聲,還有尖叫。那刺破耳膜的尖叫由三個人的聲音混合而成。翁薩空、甘恩和他濃派蓬。他們雙目圓睜,正在河床上跌跌撞撞地奔逃,時不時還摔上兩跤。鮮血染紅了他們的衣衫,三人卻根本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克裏斯馬上明白了原因:那只和涅墨西斯看起來差不多的怪獸來了。它在林中穿行,隨著步伐左右擺動的尾巴不斷掃平灌木,打飛更高的樹木。但它目不斜視,根本沒有留心河床裏的幾個人類。它只是路過而已。

我們只要別擋著道就行!

克裏斯一邊朝河岸狂奔,一邊大聲朝朋友呼號。拼速度,他們不可能比得過怪獸,可如果換個方向,也許——

轟!

腳下的河床往上猛擡,又重重回落。克裏斯腿一軟朝前摔倒,前額重重砸在河底的卵石上。天旋地轉之間,惡心感一波接一波地襲來。他翻滾著尖叫起來。

一只顏色漆黑、皮膚粗糙而扭曲的巨腳朝他落下。克裏斯發出本能的嘶叫,他想知道這會不會成為他此生所見的最後一幕,他想知道靈魂到底存不存在,能不能投胎重新做人。就在這個時候,巨腳落了地。

距離他五米之遙。

克裏斯再一次被震飛到空中,不過這回落下的時候他總算沒讓腦袋先著地。他手腳並用在地上爬著,盡量保持住平衡。如今,他卡在兩頭怪獸之間,進退維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