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走進低處(第2/3頁)

羅亞爾拉走雪狼,決定任由這群人你推我搡自己去解決糾紛。正當他轉身去繼續尋找安妮的時候,樓梯間通往候梯廳的門被人猛地沖開,一大幫來自14、15層的住戶湧了出來,奮身投入戰局。帶頭的是理查德·懷爾德,他正單手攥緊了電影攝像機,好似攥著一面戰旗。羅亞爾權當是此人正在給他成天掛嘴上的紀錄片拍攝片段,才安排了眼前的這一整場戲。懷爾德卻是身處戰局最中心,氣勢洶洶地揮著攝像機,煽動著他的新盟友去對付他的老鄰居。突擊隊一方潰敗,家長們把課桌和黑板丟了一路,被逼退到了樓梯間。

懷爾德在他們身後狠狠一把甩上了門。對昔日鄰人和友人的驅逐,無疑帶給他極致的滿足。他揮起攝像機指向小學教室——兩個年輕女子,羅亞爾的太太和簡·謝裏丹,正蜷縮在一張翻倒的課桌後面,就好像兩個使壞被逮個正著的小孩,看著懷爾德用誇張的手勢示意她們過去。

羅亞爾緊緊拉住雪狼,推開了玻璃門。一群住戶正興高采烈地將兒童課桌大卸八塊。他從他們中間大步穿了過去。

“可以了,懷爾德。”他高聲道,語氣堅定又隨意。“交給我來。”

他從懷爾德身邊經過,走進教室,扶起了安妮。“我帶你離開——不用怕懷爾德。”

“我不怕……”盡管受了不少罪,安妮卻是異常從容。她一臉欽慕地望著懷爾德,“我的天,他真的好瘋……”

羅亞爾等著懷爾德向他發難。盡管有二十歲的年齡差,他仍感鎮定和自制,做好了迎接肢體對抗的準備。懷爾德沒有要動手的打算。他近乎動物一般輕撓著自己的腋窩,一邊饒有興致地打量著羅亞爾,好像很樂意看到羅亞爾屈尊到了低樓層,終究為爭地盤和爭女人而親身上陣了。襯衣敞至腰際,懷爾德頗有幾分得意地將粗桶一樣壯實的胸露在外面。他手握著攝影機緊貼著臉,就好像正在進行布景設想和動作設計,在編排一場將會適時上演於大廈更高處也更有看頭的大對決。

那晚,回到40層的寓所之後,羅亞爾開始著手穩固自己在摩天樓最高幾層的領導地位。安妮和簡·謝裏丹在安妮的床上休息,他則先去照顧雪狼,把廚房裏最後一點狗糧喂給它。它肩部頭部的傷口已經結了硬幣一樣硬的痂。相較於妻子蒙受的侮辱,這條狗的負傷更能刺激到羅亞爾。他刻意推遲去尋找安妮,就幾乎注定了她要受些罪。和他料想的也差不多:她和簡結束了超市購物,卻找不到能用的電梯,在大廳被一名喝醉酒的音響師調戲之後,兩人躲進了廢棄的教室。

“下邊的人都在自己拍片子。”安妮告訴他,很明顯,得以親歷一把底層社會的工作娛樂,讓她沉迷得無法自拔,“一有什麽人被打了,都會有十台左右的攝影機在旁邊拍。”

“他們都拿到投影廳去放映,”簡也佐證,“全擠在裏面,一起看各自拍好的樣帶。”

“只有懷爾德不是。他是在等一些真正可怕的事情。”

兩個女人都不加思索地轉頭看向羅亞爾,不過他對此不以為然。是他對安妮的感情,隱隱使得他把她炫耀給下邊那些鄰居們看;當作他的一份禮,進獻給他們將要共同開創的新國度。相較而言,雪狼則屬於一個更講求實用的世界。他早就心裏有數:這條狗也許會非常有用——在可預見的未來,比起任何女人,它都能更好地用來交換出手。他決意留著這件染血的夾克,很樂意把這條狗的血佩在自己胸口。每每有各戶鄰居的女眷來探望安撫那兩位女士,提出要幫他把血漬清洗掉的時候,他都一概予以婉拒。

羅亞爾的雪狼和太太所遭受的侵犯,自然令他的公寓成為鄰居們關注的中心,大家決定:在被困死大廈樓頂之前,要重新奪回主動權。立即向35層以下的住戶爭得援手是有絕對必要的,羅亞爾向潘伯恩解釋:

“想要立於不敗,就需要有盟友給我們充當緩沖層,以對抗下方來的任何進攻,並且這還讓我們能控制使用更多的電梯。我們現在面臨的是與大廈中心地帶隔絕開來的危險。”

“對。”婦產科醫生表示贊同。他很高興見到羅亞爾終於看清了當下情勢:地利。“一旦在那裏立足,我們就可以發動他們去鬥更低層的人——總之,瓦解離間中心區,便可以下手殖民整座樓……”

回想起來,羅亞爾驚訝於他們竟能如此輕易就將這些雕蟲小技付諸實施。當晚九點,趁著各家的晚間派對還沒開始,羅亞爾開始謀取35層泳池以下那些住戶的支持,潘伯恩則駕輕就熟地利用了他們的怨言。他們和頂層面臨著很多共同的難題:這些住戶的車也都遭到損毀,供水和空調情況越來越差也讓他們同樣難捱。權衡之下,羅亞爾和潘伯恩提議他們使用頂層直通電梯。他們再也不需要進主入口候梯廳,不需要一路忍受那三十多層樓才能回到自己的寓所。現在,只需要等到一位頂層住戶現身,他們就可以跟著進入私人候梯廳,可以直達35層且安全無虞,然後只要再往下走幾級台階就能抵達住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