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第2/4頁)

安娜將身子斜向一側,去包裏掏東西,毛衣領危險地敞了開來。唐納德趕忙將目光轉向一邊,只覺得後頸突然一熱。她掏出自己的平板電腦放在他的文件夾上,屏幕一閃,亮了起來。

“我覺得底部三層的設計應該可以定了。”她轉過平板給他看,“我想簽字了,好讓接下來的幾層早日就位。”

“嗯,這裏邊的許多工作都是你的,”想到底部全是機械室,他道,“我相信你的判斷。”

他將平板拿在手裏,暗暗慶幸兩人的談話並未超出工作範疇。此外,他還覺得自己好傻,竟以為安娜心裏還有別的想法。在過去的兩年裏,他們一直不定期互發郵件交換彼此的看法,從沒生出過什麽不該有的兆頭。他暗暗警告自己,可別讓這兒的環境、音樂和這雪白的桌布給騙了。

“有一處臨時變動你可能不會喜歡,”她說,“中央豎井需要做一點小改動。不過,我覺得對總體計劃影響不大,根本不會影響樓層。”

他翻動著那一份份熟悉的計劃,終於找到了改動之處。應急樓梯井被從一側移到了正中的中央豎井處,看起來似乎更小了一些,不過也有可能是他們在上面設計的其他裝置全都不見了的緣故。由於只剩下了一個空空蕩蕩的豎井,原本的圓盤式設計活脫脫變成了一個甜甜圈。他從平板上擡起頭,看到他們的侍應生正朝著這邊走來。

“什麽,電梯沒了?”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問完這話,他讓侍應生稍等,說自己還需要再看看菜單。

侍應生鞠了一躬,離開了。安娜將她的餐巾鋪在桌上,斜靠在旁邊的椅子上:“委員會的人說他們有自己的理由。”

“就那個醫療委員會?”唐納德籲了一口氣。他已受夠了他們的瞎管閑事和胡亂指手畫腳,不過也放棄了同他們爭辯。他從來就沒贏過。“他們不是更應該擔心是否會有人從這些欄杆上掉下去摔斷脖子嗎?”

安娜笑出了聲來:“你知道的,他們才不會理會那個呢。他們滿腦子想的都是如何讓那些工人在情緒激昂,在被困上幾周的情況下,從那上面過去。他們想讓規劃更加簡單,更加……開放。”

“更加開放?”唐納德不屑地一笑,伸手去取自己的酒杯,“還有,他們什麽意思?困幾個星期?”

安娜聳了聳肩:“你才是被選出來的官員。我覺得對於政府部門的毛病,你應該比我更加了解。我不過是一個顧問,一個被人雇來布置管線的。”

她喝完了自己的酒,侍應生給唐納德送來了他要的水,並為二人點菜。安娜將一條眉毛挑了挑——一個熟悉的動作,似乎在問:準備好了嗎?這一動作,要是換作以前,肯定還有更多的意思,唐納德一邊瞥著菜單,一邊暗想。

“你來幫我點怎麽樣?”他最後還是放棄了。

安娜點了菜,侍應生匆匆記下。

“這麽說,現在他們就只想要一個樓梯井了,嗯?”唐納德想象著這其中所需要的水泥,隨即又想到了鋼鐵樣式的螺旋梯設計。更加結實,更加便宜。“咱們可以把工作電梯給留下的,對不對?咱們幹嗎不把這個放到一邊,把它直接安在這兒啊?”

他給她看了看平板。

“不,不要電梯。一切都得簡單、開放。他們是這麽說的。”

他不喜歡這樣。就算這個設施永遠也用不上,在建設上也不應該馬虎,否則又何必費這勁兒?他曾見過他們準備儲存在其中的一部分物資清單,通過樓梯運輸下去顯然是不可能的,除非他們在樓層預制階段就先把東西裝好,再整個吊下去。這部分更多地涉及米克的工作。這也是他希望自己這位朋友能夠出現在這兒的諸多原因之一。

“你知道的,這就是我不想成為建築師的原因。”他翻動著計劃,逐一看著自己的計劃被動過的地方,“我還記得咱們當初不得不出去同那些混賬委托人打交道,那時學到的第一課便是他們要麽想要一些根本不能實現的東西,要麽就是愚不可及——或者二者兼而有之。那時我就知道這一行不是我的菜。”

“所以你入了政治這行。”安娜笑道。

“對呀,好觀點。”唐納德聽出了她這是在說反話,微笑道,“不過,我這可是在為令尊工作。”

“我父親之所以會從事政治,是因為他不知道自己還有什麽別的事情可幹。退伍後,他投了一大筆又一大筆錢,一次又一次破產,然後覺得還是換個方式為他的國家效力比較好。”

她久久地凝視著他。

“這個項目會是他的傳世之作,你知道的。”她俯身向前,雙肘支在桌面上,曲起一根手指,優雅地點在了平板上,“這件事,世人都說永遠也做不成,可他就是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