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魯斯式飛船

哈馬黑拉島空天發射場是最接近赤道的發射場,三十多年前投入使用,是一些實力雄厚的私人財團合資興建的,以便同美、俄、日、烏克蘭等國興建的馬紹爾群島空天發射場抗衡。那時世界宇航業正是巔峰時期,空天飛機在月亮和地球間來往穿梭,數目眾多的太空巴士載著如蟻的觀光客。沒有人想到僅僅10年後它的景況就會一落千丈。後來,馬紹爾空天發射場被洪水淹沒了,哈馬黑拉發射場慘淡經營,勉強維持下來,但也幾乎停業了。現在發射場中只停著一架空天飛機,就是魯氏公司的“挪亞方舟”號。偌大的發射場人影寥寥,水泥地面的縫隙裏長出了青草,幾只白色的海鳥在藍天下掠過。

這頭龐大的怪獸靜靜地趴在那裏。後掠機翼,垂直尾翼,外形與美國早期的航天飛機差不多。但它使用可變矢量噴管,在水平位置下垂直起升,水平落地。這與垂直起升、水平回落的航天飛機以及水平起升、水平回落的老式空天飛機都不同。

魯剛和平托領著兩位客人參觀,巨大的機身映著藍天,襯得他們小如螻蟻。魯剛憐愛地仰望著機腹,又一次感到人類的偉大和人類的渺小。想起20年來航天業無可挽回地衰落,也不免滋生出蒼涼之感。衣冠楚楚的弗羅斯特登上舷梯,笑容慈祥地說:

“魯斯式飛船,好樣的,”他親昵地評論道,“一般來說,技術的發展沒有奇跡,新技術是對各種固有矛盾的又一次排列。當你側重於某一方面時,總要犧牲其他一些特性,所以任何一點微小的技術進步都必須經過一步步艱苦的努力,是漸變而不是突變。但這種新式空天飛機簡直是科幻般的成就,它是20世紀90年代烏克蘭宇宙科研推廣設計總局尼古拉·拉祖姆內的傑作。近地載重量1000噸,使用混合金屬燃料,幾乎能以任何速度飛行,甚至能懸停在空中,這就使極為困難的飛船再入大氣層過程變成了小孩的遊戲。2012年西安航天公司制成第一艘樣機,你們這艘是世界上第八艘,也是目前服役的唯一一艘,如果……人類文明自此不能復蘇,那麽你的飛船就會成為航天技術的頂峰。千百年後,人類愚昧化了的後代將把它作為聖物頂禮膜拜。”他笑著回頭說:“20世紀科幻作家拉裏·尼文的小說中有這樣的描述,說文明衰亡後,殘留的‘工程師’將成為那個愚昧時代的神聖,他們手中殘留的技術也成了那個時代的神跡。上帝保佑,不要讓這個預言變成現實。”

魯剛笑道:“弗羅斯特先生,你對航天技術十分內行,尤其對技術的評價有局外人達不到的深度。我想你一定是個航天專家,在此之前,看到你們的神秘舉止,我還以為你是個恐怖分子呢。”

他的話中隱含譏刺,但弗羅斯特一笑置之。他們參觀了巨大的指揮艙、服務艙、生活艙以及更為巨大的貨艙。魯剛敲敲10英寸厚的貨艙防護板,驕傲地說:

“只有魯斯式飛船有能力裝這樣的防護板。它一開始就是為運送核廢料設計的,對於濃度較低的核廢料,這些防護板足以防禦它們的輻射。你知道嗎?相當多的防護板並不是鉛板,而是做燃料的那種混合金屬,這樣一來,在核廢料已卸下的情況下,可以逐步抽掉這些防護板做返程燃料。”

弗羅斯特點點頭:“我知道,十分巧妙的設計。”

他們瀏覽一遍,返回生活艙,這裏也相當寬敞。他們在椅子中把自己安頓好,饒有興趣地用固定帶把自己拴住。弗羅斯特笑著說:“我好像已經到太空了。你看,我馬上就要飄浮起來了。”

平托也湊趣道:“建議兩位這次幹脆隨貨物到太空觀光,我們不會額外收費的。”

“謝謝平托先生的慷慨,”弗羅斯特笑著並自得地說,“太空我已經去過多次了,還與家人一起去太空度過假,是我親自駕駛的‘太空巴士’。我真留戀那個富裕的夢幻時代,數量眾多的太空巴士幾乎是一夜之間從地下冒出來的。可惜這場夢為時太短了。好,我們開始正題吧。”他與羅傑斯交換一下眼神,笑道:

“報價單我們看過,你們的運費很合理,但要求我們支付60%的款項作為保密費,未免太苛刻了吧。”

魯剛接口道:“不多,弗羅斯特先生,你說的30%遠遠不夠。我們心照不宣,我知道你代表哪個國家。這次,你要求絕對保密,要求自己裝貨,加鉛封……我當然不相信那會是普通核廢料,我想也不會是曼哈頓島上的自由女神像或拉什莫爾山上的四總統巨型石像吧。但我是一個唯利是圖的商人。我不管裝運的是瑪雅人的財寶,還是印第安人的屍骨。我只要求一個合理的價錢,能補償給我帶來的額外風險。誰知道呢,可能我會為此陷入一場馬拉松官司,或被某個恐怖組織追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