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魯斯式飛船(第3/11頁)

問題是,他們根本沒有其他途徑來湊足這筆錢。

米斯的白血球已達100萬,膚色近乎透明,脾臟和淋巴結腫大,已經沒有一絲力氣了。麥菲亞知道,目前的化療和放療都只是權宜之計。當女兒體內的癌細胞增多時,就用這種辦法化放療殺死它們,但同時也殺死了健康的紅血球。然後停止化療,等造血器官把紅血球補足,不過這時癌細胞又泛濫成災了,必須開始下一輪的治療。這是和死神的一場賽跑,雙方交替領先——而且最後的結局肯定是死神取勝。可是他們沒有一點辦法。全家都在盡力為女兒的生命工作,連她哥哥傑克也找到了一份力工,每天不言不語地苦幹。這個看似冷漠、玩世不恭的哥哥實際深愛著妹妹,這使麥菲亞的心裏多少保留一絲亮色。

不過,所有人的工資加起來也是杯水車薪啊。

20年前,麥菲亞曾有一次去非洲的志願服務經歷。在那裏,她親眼見到了很多肚腹膨出、骨瘦如柴的黑人病兒,其中不少已病入膏肓,而他們的父母都只能目光麻木地看著,根本不打算為孩子治療。那時她無法理解這些父母,他們的冷酷、麻木使她不寒而栗。她絕沒想到,使人麻木的貧窮有一天會落到自己身上。

她穿上外衣正要上班時,門鈴響了。客人是一位40歲左右的白人男子,衣著合體,舉止幹練,挾著一個精致的鱷魚皮包。

“是哈丁斯太太嗎?我是‘世界反基因歧視聯盟’委派的律師,對受害者提供義務服務。”

麥菲亞茫然地接過那張燙金名片,歉然說:“裏奧先生,我該上班了,我的老板不喜歡有人遲到。”

裏奧先生微微笑道:“請你打電話請個假吧,我要說的事很重要,牽涉到你女兒的治療。一會兒你就會知道,耽誤一會兒是值得的。”

麥菲亞嘆口氣,請裏奧律師坐下,端上咖啡,又用電話向公司告了一會兒假。裏奧先生看見了在廚房裏吃飯的小米斯,遠遠地向她招招手,回過頭開門見山地說:

“我們是一個慈善機構,不遺余力地為每一個受害者服務。據說你的女兒出生後,曾去保險公司辦過醫療保險,被拒絕了。這件事屬實嗎?”

他的英語中帶著隱約的南美口音。麥菲亞說:“對。我們事後才知道原因,據說這家公司最先掌握了多種遺傳疾病的基因識別技術,顧客中凡攜帶絕症基因者一律不予辦理。”

“他們是否對米斯小姐進行過體檢?”

“嗯。他們說是對顧客的額外健康服務。”

“體檢經過你或哈丁斯的同意嗎?”

麥菲亞遲疑地說:“大概吧,我好像填過一張表格。”

裏奧搖搖頭:“狡猾的家夥,這使事情多少難辦一點,但沒關系,我仍能設法揪住他們的鼻頭。你們當時的申請表格是否保存?如果沒有,請盡量回憶當時的具體情況和日期。”

“請先生稍等,我記得保存著。”

麥菲亞匆忙回到裏屋,在家庭档案櫃中翻檢一番,居然找到了那張計算機打印的表格。裏奧先生高興地說:

“好,這就更好辦了。”米斯已經吃完飯,經過客廳徑自回到臥室,沒有同客人和媽媽打招呼,她的步履已經很虛弱了。裏奧盯著她的背影,壓低聲音說:“小米斯的病已經很重了吧,耽誤不得。你立即去醫院聯系手術,費用我可以先墊付20萬,這筆錢等你們的保險費索賠付過來後再扣除。”

他打開皮包,取出一沓現金堆放在桌面上:“請哈丁斯太太點收,這是20萬。”

一堆嶄新的鈔票堆在桌子上,令人眼花繚亂。即使在溫室效應前的富裕年代裏,她也從未持有過這麽多錢。她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這種絕處逢生的感覺太突然了,太強烈了,她心中十分不安。這個神秘的來客是什麽人?今天不是聖誕節,他也不會是樂善好施的聖誕老人。但為了女兒,她知道自己不會拒絕。半晌,她才囁嚅地說:

“我可以冒昧地問一個問題嗎?”

“請講。”

“我們如果收下這筆錢……請問我們要承擔什麽義務嗎?”

裏奧微笑著搖頭:“不,不須承擔任何義務。”

“那麽,這件事是否和我的父親邁克有關?”

裏奧深深地看她一眼,把通往小米斯房間的屋門關上,幹脆地說:“沒錯,我的主人曾受過斯特金先生的恩惠。但由於種種原因,希望你徹底忘掉這一點,連我的來訪也要從腦海裏剔除。你的記憶只需從那一天開始——一個保險公司的職員突然登門,滿懷歉疚地承認工作疏忽,通知你們有一筆100萬的醫療保險歸你使用。其他情況要嚴格保密,我建議你連丈夫也不要告訴。這樣做是為了你的利益。記著我的話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