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富蘭克林(第3/5頁)

“然後你們就掉頭回來了?”克羅茲問。

“不是的,長官。”貝斯特說,“我承認我那時候已經沒力氣了,郭爾中尉也一樣。那一整天我們走得實在很辛苦,連雪脊都覺得很難跨越,當時還有大霧,我們只有在霧稍稍散去時才偶爾瞥見海岸。我們搭好石碑、把信息放進去時,已經是下午了,但郭爾中尉還是要繼續沿著海岸向南走六或七英裏。有時候我們看得見東西,但大多數時候看不見。不過,我們可以聽見。”

“聽見什麽,小夥子?”富蘭克林問。

“在跟蹤我們的東西,約翰爵士。有只個頭很大的東西,在呼吸,有時候會低聲吠叫……你們知道的,長官,就像那些白熊,好像它們在咳嗽?”

“你認得出那是熊的聲音?”費茲堅問,“你說過你們是在那塊陸地上放眼望去最大的東西。假如有只熊在跟蹤,在霧稍稍散去時,你一定會看到它。”

“是的,長官。”貝斯特說。他眉頭緊皺,好像快要哭出來。“我的是意思是,不,長官。我們不能確定那是不是熊,長官。在正常情況下,我們可能可以看到,也應該會看到。但是事實上我們沒看到,也看不到。有時候我們聽到它就在我們背後咳嗽,在霧中,離我們才十五英尺,我拿霰彈槍對準它,郭爾中尉也在手槍裏裝好彈藥。我們等著,幾乎屏住呼吸。但是霧散以後,我們可以看到一百英尺遠,卻看不到任何東西在那裏。”

“那一定是幻聽的現象。”約翰爵士說。

“是的,長官。”貝斯特表示同意,但語調透露出他其實不了解約翰爵士的用語。

“岸上的冰會發出怪聲。”約翰爵士說,“也可能是風。”

“喔,是的,是,長官,約翰爵士。”貝斯特響應,“只不過那時候沒有風。但是冰……那就有可能,長官。總是有這個可能。”他的語氣卻像是在說這是不可能的。

約翰爵士轉移話題,似乎有點惱怒。“你進來前提到,你和另外六個待在海冰上的人會合後,郭爾中尉就死了……被殺了。你就直接講這一段吧。”

“是,長官。是這樣的,當我們向南走到我們所到的最遠處時,應該接近半夜了。我們前方的天空已經看不見太陽了,但是天空發出金色光芒……這裏的半夜您應該很清楚,約翰爵士。有一陣子霧變得很薄,我們爬上一個滿是巖石的小山丘……其實也不算山丘,只是一個比四周平坦冰凍砂礫地高約十五英尺的高地……我們可以看到海岸蜿蜒著向南延伸到模糊的地平線,也常常瞥見沿著海岸線堆積的冰山突出在地平線上。沒有水。

一路下去一切都凍成固體。所以我們掉頭往回走。我們沒有帳篷與睡袋,只有冰冷的食物可以嚼。我還因為這樣掉了一顆牙。我們兩個都很渴,約翰爵士。我們沒有爐子來把雪或冰融化,而且又只有郭爾中尉放在外套和背心裏面水壺裏的一點點水。

“所以我們整晚趕路。先是在勉強可算夜晚的微光時段走了一兩個小時,然後又繼續走了好幾個小時,有五六次我走路走到睡著,根本只是在繞圓圈,直到最後跌倒在地上。郭爾中尉抓住我的手臂,搖搖我,帶我朝正確的方向走。我們經過剛堆好的石碑,越過海灣。差不多在第六鐘響的時候,太陽爬上高空,我們就走到前一晚紮營的地方,就是靠近第一個石碑的地方,我是指詹姆士·羅斯爵士紀念碑。其實那應該是兩天前的晚上,就是我們被第一場雷電交加的暴風雪侵襲的時候。我們又繼續向前走,沿著岸邊冰山上的雪橇痕跡,然後再次走到海冰上。”

“你說,‘第一場雷電交加的暴風雪’。”克羅茲打斷他的話,“意思是還有其他暴風雪嗎?你們不在的這段期間,這裏也有好幾場暴風雪,不過最猛烈的那場好像是在南方。”

“喔,是的,長官。”貝斯特說,“即使霧很濃,雷聲每隔幾小時又會隆隆響起,我們的頭發被吹亂,好像想脫離我們的頭,而我們身上帶的任何金屬——皮帶扣、霰彈槍、郭爾中尉的手槍——會開始發出藍光。我們在砂礫地上找個可以蹲坐的地方躺下來,試著讓自己成為地面的一部分,而世界就在我們四周爆炸,就像特拉法加(Trafalgar)的炮火一樣,各位長官。”

“你那時候也在特拉法加,水兵貝斯特?”富蘭克林冷冷地問。

貝斯特眨了眨眼。“不是的,長官。當然不是,長官。我只有二十五歲,長官。”

“我當時人就在特拉法加,水兵貝斯特。”約翰爵士口氣強硬地說,“那時我擔任皇家海軍貝勒馮號的信號官,船上四十個軍官中有三十三個在那次行動中殉職。請你克制一下自己,在接下來的報告裏,別用你沒經歷過的事比喻,不管是明說或暗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