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克羅茲(第4/5頁)

這個在船上打雜的男孩身體,讓他們又活了十三天。正當他們考慮再抽一次簽的時候,黑人巴茲萊·瑞伊因極度口渴及精力耗盡而死。再次放血、喝血、切肉、敲骨頭、吸骨髓,讓他們又多活了好幾天,直到一八二一年二月二十三日被捕鯨船皇太子號救起。

法蘭西斯·克羅茲從來沒見過波拉德船長,現在卻步上他的後塵。這個不幸的美國人後來還是繼續擔任船長,並且又出海了一次,不過就只那麽一次,因為他又遭遇船難。第二次被人救起後,就沒有人願意再把船交給他指揮了。

一八四五年,也就是三年前約翰爵士的探險隊起航前幾個月,克羅茲最後一次聽到他的消息:波拉德船長那時住在南塔開,擔任那座小城的守衛,但城裏的人和附近的捕鯨人都盡量避開他。聽說波拉德船長衰老得很快,常常大聲地跟自己和他早已死掉的侄子說話,並且在家中的屋椽上藏了一些比斯吉與腌豬肉。

克羅茲知道,他們這些人再過幾個星期,甚至再過幾天,就得決定要不要吃掉已死的同伴。

船員們已經快到臨界極限:剩下的人太少,而且太虛弱,根本拉不動小船。七月十八日到二十二日在浮冰上休息四天,並沒有讓他們恢復體力。克羅茲、德沃斯和考區——雖然按理說,年輕的哈吉森中尉是探險隊中位階第二高的人,這些日子以來船長卻沒有給他任何實權——把船員們叫起來,並且命令他們出去打獵,修理雪橇滑板,填補船上隙縫,或修補小船,不讓他們整天待在滴水的帳篷裏,躺在冰冷的睡袋內。不過基本上他們能做的就是坐在還連在一起的浮冰上,過一天算一天。因為有太多細小水道、裂縫、未結凍的小水池,以及薄而脆弱的冰層環繞在四周,讓他們無法向南、向東或向北前進。

克羅茲不願意調頭再朝西或西北方走。

不過浮冰並沒有漂向他們想去的方向,往東南方朝著貝克的大魚河去。它們像磨石一樣不斷自己繞圈子,就和過去兩個漫長冬天裏的幽冥號和驚恐號。

終於,在七月二十二日星期六下午,他們所在的浮冰開始裂成碎塊,克羅茲不得不下令叫每個人都進入小船。

他們已經用繩子把小船拴在一起,在過於窄小、根本無法讓小船航行的水塘及水道中漂浮了六天。克羅茲還帶著一副六分儀(他把比較重的經緯儀留在路上了),當其他人睡覺時,他會趁著雲層偶爾露出裂口時,盡所能地測量。他算出他們的位置大約是在貝克河河口西北方八十五英裏處。

克羅茲預測現在隨時都可能在前方發現一個地峽,將威廉王陸塊與先前已經被人探查過的阿德雷半島連接起來的地峽。七月二十六日星期三早上日出的時候,躺在小船裏的克羅茲醒過來,發現空氣變涼了,藍色的天空裏沒有半點雲,還瞥見十五英裏遠外的天際出現陸地的黑影,南北兩邊都有。

不久之後,克羅茲就把五艘船召集在一起,自己站在帶頭的捕鯨船的船首大叫:“各位,威廉王陸塊其實是威廉王島。我現在已經確定,前方的海可以讓我們一路朝東再往南通到貝克河,而且我願意用我的最後一塊錢來打賭,西南方遠處的峽角和東北方遠處的陸地沒有連接在一起。我們在一條海峽裏,而且現在是在阿德雷半島北方,換句話說,我們已經完成了約翰·富蘭克林探險隊的使命了。這就是西北航道。靠著上帝的幫助,你們辦到了。”

船員發出微弱的歡呼聲,緊接著的是幾聲咳嗽。

如果小船和浮冰往南方漂移,他們就可以省下好幾個星期拉船或航行的工夫。不過,附近的水道和開放水域卻只往北裂開。

在小船裏生活和在浮冰上的帳篷裏一樣辛苦。船上擠了太多船員。在船舷已被哈尼先生加高的快艇和捕鯨船上,船中的橫板讓他們多了一層睡覺空間。那些被拆解開,置放在擁擠快艇與偵察船上的雪橇,也可以當成交叉的T字形甲板使用。

即便如此,穿著濕毛衣的身體還是得不分日夜地與另一些穿著濕毛衣的身體疊在一起。船員們必須把屁股懸掛在船舷外大便。後來他們漸漸不需要了,連壞血病病情嚴重的人也一樣,因為食物和水漸漸少了。雖然所有船員都已經不在乎形象了,一道突然而起的波浪經常還是會把他們赤裸的皮膚浸濕,把褲子沖到脫落,讓他們發出咒罵、怒火中燒,並且在接下來幾個長夜裏忍受著冷得顫抖的痛苦。

一八四八年七月二十八日星期五早上,克羅茲船上的望員(每艘船上最瘦小的人必須帶著小型望遠鏡爬到短桅上望)看到不遠處有一片迷宮般的水道,一直延伸到西北方陸地上的一角,離他們大約有三英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