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路裏人(第2/14頁)

拉裏又開始扯胡子了,考慮著該怎麽還價才不至於讓自己太引人注意。這村子裏肯定有很多富人,所以能量作坊老板才這麽貪心。幾乎可以肯定,那些富人是卡路裏公司的高級主管。有這麽多富人並不奇怪,村子所屬的鄉鎮離中心很近。也許這個村子本身就參與種植農基公司的壟斷糧食作物。問題是,並不是所有人都那麽有錢。

“兩百塊。”

店老板松了口氣,笑了,露出一口參差不齊的黃牙。“四百。”

“兩百。我可以把船停在河上,讓我自己的人來做這事。”

對方鼻孔裏哼了一聲,“那樣可要花上好幾個星期哦。”

拉裏聳了聳肩,“時間我有的是。把那些能量全扔回你的彈簧裏吧,這活我自己來做。”

“先生,我還要養家糊口呢。三百吧?”

“這附近的能量比聖路易的富豪還多。兩百。”

那人有些惱火地搖了搖頭,然後領著拉裏進了作坊間。糞肥的氣味變得更加濃重。放在屋子黑暗角落裏的動能儲存桶有兩個人那麽高。精密扭結彈簧上面沾滿了泥巴和肥料。屋頂有些部分被風吹走了,陽光透過縫隙傾瀉進來,動物糞便的塵埃在陽光中飛舞。

六頭特別高大的驢子蜷伏在各自的踏車上,胸腔緩緩地起伏著。因為剛剛給拉裏的彈簧充能量,它們汗流浹背,鼻孔裏噴著熱氣,幹了的汗水在肚子兩側留下一條條鹽痕。聞到拉裏陌生的氣味,它們警覺起來,腿收在身下,石塊似的肌肉在皮下微微顫動著。它們盯著拉裏,眼神充滿厭惡。其中一頭驢子咧嘴露出外突的黃牙,牙口和它主人的牙倒是挺像。

拉裏一臉厭惡,“給它們喂點東西吧。”

“已經喂過了。”

“我都能看見它們的骨頭了。如果你還想做我這筆生意,再喂它們一次。”

那人皺了皺眉頭,“這些驢子不是養來長肉的,是要給你搞那些彈簧的!”但最後,他還是抓了幾把增強型大豆,扔進它們的飼料桶。

驢子把腦袋伸進飼料桶,呼嚕呼嚕地吃起來,嘴角流著涎水。一頭驢子求食心切,身體開始慢慢向前傾,不知不覺把能量注入到作坊的能量儲存彈簧中去了。過了一會兒它才意識到自己現在不需要幹活,完全可以安安穩穩地吃食。

“它們不是養來長肉的。”男人嘴裏仍在小聲嘟囔著。

拉裏微微笑著,點了幾疊鈔票,把錢遞給老板。老板把拉裏的彈簧從踏車上卸下來,堆在那幾頭流著涎水的驢子旁邊。拉裏捧起一根彈簧,掂了掂重量,不滿地哼了一聲——比之前沒重多少,不過多少也還貯存了一些驢子的能量,所以微微顫動著。

“需要我幫忙搬嗎?”男人雖這麽說,身子卻沒動。他的眼睛時不時向驢子的飼料桶掃去,顯然想著是否有可能打斷它們的美餐。

拉裏故意拖延著時間,看著驢子吃完最後一點兒大豆。他又掂量了一下那根彈簧,把它抱在懷裏,說:“不必了,我的夥計待會兒會把剩下的搬走的。”轉身向門口走去時,拉裏聽到了那人把驢子飼料桶拉開的聲音,還有驢子奮力抗拒時發出的咕嚕聲。

拉裏又一次後悔了:他根本就不應該答應出遠門的。

這次出遠門是施拉姆的主意。那是在新奧爾良拉裏的家裏,兩人在遮陽棚下坐著,邊吃檳榔邊下國際象棋。外面大雨瓢潑,天色灰白。巷子盡頭,可以看到一輛輛人力三輪車和自行車駛過。

玩國際象棋是他們多年的老習慣。每當拉裏閑在家裏,而施拉姆又有時間走出他那小小的能量作坊,他們都會下上幾局。施拉姆的作坊專門給人們的房屋和船只上發條。兩人的交情很深,這段交情讓拉裏受益匪淺:每當拉裏有逃稅的卡路裏時,他便會找施拉姆幫忙,讓那些卡路裏消失在巨象的大嘴裏。

兩個人的棋藝都很差,到了最後,棋局往往會演變成一場混戰。好端端的棋局會被他們搞得亂七八糟,兩人會一邊驚奇地眨巴著眼,一邊想這樣魚死網破的出招是否值得。就是在這樣一次混亂的棋局之後,施拉姆問拉裏是否可以離開南方,到密西西比河的上遊走一趟。

拉裏搖了搖頭,朝巷子的排水溝裏吐了幾口血紅的檳榔汁,“不去。到那麽遠的地方根本沒什麽錢可賺,消耗的能量太多了。最好啊,那些卡路裏能自動朝我漂過來。”他驚奇地發現自己的皇後竟然還在,於是用皇後吃了施拉姆一個卒。

“要是路上消耗的能量費用可以報銷呢?”

拉裏哈哈大笑起來,等著施拉姆走下一步。“誰報銷啊?農基公司?知識產權糾察員?”他發現自己的皇後現在隨時可能被施拉姆剩下的馬吃掉,不禁皺起了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