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流浪地球的印痕(第4/5頁)

阿古旺的記憶還算可靠,經過一段時間的尋找,他很肯定地停在了一處峽谷邊上,這似乎是很早的一處礦場。看到眼前的景象,杜原只想到了一個詞:壁立千仞。

他們又花了不少的時間慢慢下行,漸漸到達了接近底部的位置。由於礦場廢棄已久,一些生命頑強的植物已經在絕壁上生根,偶爾有蜥蜴之類的小動物冷不丁從身邊竄過。

“這裏基本上是軟錳礦。”阿古旺解釋說,“一般的石花倒是偶爾見到,但你們要找的那種巖石只在礦場中下部的位置發現過,很少見。”阿古旺指著斜上方的一角,“喏,就是那裏。不過我看也就是紋路奇怪一點,應該算不上珍貴吧。”

冷淮點點頭,“我們需要它來做教學用。”

“你們看是不是這個?”向導突然在不遠處喊了一聲。他站的地方要低上七八米,已經是礦坑真正的底部了,他大概是跑到那裏去方便的。

冷淮和杜原跟過去,向導指著最下面一塊嵌在石壁上的突起物說:“我覺得有點兒像……”

杜原用地質錘輕輕敲下一塊,和冷淮拿出放大鏡分別觀察了一下,然後擡眼望著對方。這種眼神只能用一個詞來形容:困惑。向導發現的這塊礦石當中有明顯的條狀結構,同七節化石很相似。雖然僅憑簡單的野外設備還難以判斷它所屬的門類,但從形態看,它應該也是某種生命的遺跡。但是,這又該怎麽解釋呢?礦山被切割得很規整,可以清晰地看到巖層的走向。雖然到處都有起伏的褶皺,但是這一片的地質分層卻相當明晰。換言之,如果阿古旺沒有記錯,發現七節化石的地質年代是震旦紀晚期,距今約七點五億年,而從那個位置再深七八米之下,按照粗略的估算還可能早兩到三億年,那豈不是在距今十億年前就曾經出現了這麽復雜的生命!

阿古旺有些意外,“這裏也有?”他四處仔細搜尋,過了半天折回來說,“沒見到其他的了。不過我記得當年那個中國人也曾經下到過這裏,帶走了不少樣本。”

像是一道閃電劃過,杜原刹那間明白了——當年江哲心帶走的不僅僅是震旦紀化石,還包括其他各個地層裏的標本。也就是說,江哲心有意識地搜尋了各個地質年代的樣本,然後用他自己的辦法分析組織所有的線索,找出它們之間難以捉摸的關系。這就可以解釋為什麽江哲心會收集那麽多的化石標本,實際上,這些不起眼的石頭就是他主要的研究素材。在SKA誕生之前,江哲心能獲得的直接觀測數據極其有限,他的研究一定充滿了困難,就如同愛因斯坦創制廣義相對論時,也因為沒有什麽可依靠的實驗數據而備嘗艱辛。江哲心能憑借的就只有鐫刻在這些古老石頭上的簡單而粗糙的信息,加上他自己最深最遠的思考。地球自誕生以來,已經被太陽牽絆著繞行銀河系中心近二十次,也就是說,地球歷經了近二十次銀河天年。在長達四十六億年的流浪生涯中,地球曾經抵達六萬光年之外的銀河彼端,曾經目睹另一處銀河旋臂中壯麗恒星的覆滅,曾經承受過妖異的中子星掀起的狂暴脈沖輻射,也曾被遊蕩宇宙空間的孤星撞得氣息奄奄……地球的軀體上記載了這漫長歲月中發生的一切。時光雖然是世上最縹緲輕忽的東西,但因為它亙古長存,反而成為了宇宙間最銳利的刻刀,留下了關於真相最深的痕跡。

循著時空的經緯,這顆生命星球在廣袤的銀河系已經漂流得太久太久,遺留的痕跡過於雜亂無章,以至於要將它們在某個智慧生物的大腦裏還原成正確的拼圖,竟然需要等待整整三十八億年的時間……

這時冷淮的電話突然響了,他接聽了幾秒鐘後,臉色猛然一變。冷淮拉著杜原來到僻靜處,用中文對他說:“從盧薩卡機場回酒店的路上,汽車發生爆炸,張司長和李欣當場身亡。”冷淮停頓了一下,“應該是針對你的。”

杜原驚呼道:“他們又來了!”

“知道我們到馬拉維來的只有很少的人,農業部方面根本不知道你和我的真實身份背景。現在上面正在清查到底哪個環節出了問題。”

“那現在我們怎麽辦?”

“靳豫北同志剛剛下了指示,我們不能再回贊比亞,直接從加蓬回國。現在我們同美國等多國的合作正在深入,你是其中很關鍵的環節。顯然,有人不願意看到這一幕。”

“可有誰會這麽做?在人類面臨生死攸關考驗的時候,有誰會阻撓合作的開展?”杜原不禁語帶悲戚。他同李欣雖然接觸時間不長,但一直同這個面冷心熱的年輕人比較合得來,在北京李欣還救過他一命,沒想到……

冷淮搖搖頭,“我不知道。可能性有很多,也許是某些個被排斥在計劃之外的國家心有不甘,又或者是對‘太平門計劃’有不同意見的國家或集團采取的行動。只是,你在這裏的研究工作可能要提前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