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題變奏(第6/46頁)

梅柏麗女士陰沉著臉,然後突然笑了起來,看上去年輕了好幾歲。「歐內斯特,你是個惡棍、雜種。還有別的一些形容詞,可我只在床上的時候才用。好吧——房費和餐費。」

「還有學費。再加上其他一些特殊的費用,比如醫療費等等。」

「不僅是惡棍,而且是三倍的惡棍。無論弄到了什麽,你總得付過錢以後才踏實,對嗎?我早該想到。」她瞟了一眼沒有拉上百葉窗的窗戶,「到過道裏親一下就算成交,你這個雜種。」

他們走了出去,她站的位置讓其他人沒法看到,然後吻了他一下。這個吻會讓鄰居瞠目結舌的。

「海倫——」

她把嘴唇壓在他的嘴唇上。「我的回答是不,吉布森先生。今晚我得忙著安撫那個小姑娘。」

「我想說,我知道你要給她洗澡,不過在我找到克勞斯梅爾醫生給她做檢查之前,先不要給她洗。她看上去沒什麽事,但是從斷了肋骨到腦震蕩都是可能的。哦,把她的衣服脫掉,把太臟的地方擦一擦;這倒不打緊,也便於讓醫生給她做檢查。」

「好的,親愛的。把你淫蕩的手從我屁股上拿開,我要回去工作了。你去找醫生吧。」

「馬上去,梅柏麗女士。」

「過會兒見,吉布森先生。拜拜。」

吉布森告訴巴克等一下,然後走到渥多夫餐廳。他猜得不錯,克勞斯梅爾醫生在酒吧裏。醫生擡起頭看著他。「歐內斯特!我聽說哈勃家出事了,是怎麽回事?」

「哦,你聽到什麽了?把酒放下,拿上你的包。有急事。」

「現在,就現在?我還沒見過急到不讓我喝完酒的急診室。克萊德·利摩剛才來過了,給我們買了酒——就是你催著不讓我喝完的這杯。他告訴我們哈勃家燒成了灰燼,布萊頓一家都死了。他還說他想把他們救出來,可已經太遲了。」

吉布森真想揍死克萊德·利摩和這個克勞斯梅爾醫生。他的腦海裏飛快地掠過一個場景:某個黑黢黢的夜晚,克萊德·利摩和克勞斯梅爾醫生遭遇一起致命事故——但是,該死的,雖然克萊德的死不會有什麽損失,但如果醫生死了,吉布森就不得不亮出他的行醫執照——那上面的名字可不是「歐內斯特·吉布森」。另外,這人在清醒的時候還是一個好醫生。最後,不管怎樣,這是你自己的問題,老家夥;二十年前,你面試了他,同意給他補助金。你看到的是一個聰明的年輕實習醫生,沒有覺察出他以後會變成一個酒鬼。

「既然你提到這個,醫生,我就說說吧。我確實看到克萊德急急忙忙趕往哈勃家。如果他說他到得太晚、所以沒把他們救出來,我可以給他做證。不過,布萊頓一家沒有全死;他們的小女兒多拉得救了。」

「哦,是的,克萊德是這麽說的。他說他沒有辦法救她的父母。」

「是這樣。我想讓你去看的就是那個小女孩。她身上有多處擦傷和淤痕,可能骨頭也斷了,也許還有內傷,非常有可能被有毒的氣體熏到了。可以肯定的是,她的精神受到了強烈的刺激……在她這個年紀,這是非常嚴重的。她在街對面梅柏麗女士那裏。」他輕聲補充道,「我想你應該快一些,醫生。我確實這麽想。你不這麽想嗎?」

克勞斯梅爾醫生看上去有些不高興。他看了看他的酒,這才站起身,「店主,請你幫我把這個放在吧台後面,我還會回來的。」他拿起他的包。

克勞斯梅爾醫生沒有發現那個小女孩有什麽問題,他給她打了一針鎮靜劑。吉布森一直等到多拉睡著以後,然後去想辦法給他的騾子找個喂養的地方。他來到了瓊斯兄弟店(「優良品種騾子——買賣、交換和拍賣——提供登記在冊的良種騾子」),這地方在他的銀行做了抵押貸款。

密涅娃,這不我的計劃;我只是身不由己。我期望多拉能在幾天或幾個星期內被收養。拓荒者對孩子的看法不像城裏人。如果不喜歡小孩,他們就不會具備勇於拓荒的性格。只要拓荒者的孩子們長大,他們的投資就開始有了回報。在拓荒者的家園,孩子是一筆財富。

我當然沒打算撫養一個短壽的孩子,也不擔心會發展到非得這麽做不可的地步——沒這個必要。我已經開始著手處理我的事務,覺得自己很快就要離開,因為我的兒子紮科隨時都有可能回來。

紮科那時是我的合夥人,我們之間是一種基於相互信任的松散的合作關系。他是個年輕人,只有一百五十歲左右,但卻很踏實、精明。他是我最近那次婚姻的產物,是菲麗斯·布裏奇斯-斯伯林生的。菲麗斯是個很好的女人,還是一流的數學家。我們一起生了七個孩子,每個都比我聰明。她結了幾次婚,我是她的第四任丈夫[1]。我還記得她是第一個為家族貢獻了一百個登記注冊後代的女人,獲得了艾拉·霍華德紀念世紀勛章——這只花了她不到兩百年的時間。除了孩子,菲麗斯的另一個愛好就是拿著鉛筆和紙研究幾何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