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第6/7頁)

我知道她不是說她的武器是槍,她指的是更古老,更原始的東西。的確,她能像一頭憤怒的熊一樣拳打腳踢,可她不是那種高大強壯的、有男子氣慨的女人,這種女人在枕邊絕不會用溫柔的眼神看人。瑪麗真正的力量蘊含在別的才華裏。

這倒提醒了我,從她那兒我了解到我是如何從鼻涕蟲那裏獲救的,瑪麗一連好多天在城裏遊蕩,雖沒找到我,卻準確地報告了這座城市被“攻取”的進程。要是她沒有這種本事,能識別被鼻涕蟲附體的男人,我們就會白白損失許多名特工,我也永遠不可能從我的主人那兒獲得自由。有了她帶回來的數據以後,老頭子才將兵力集中在城市的出入口口,我才能獲救,盡管他們並沒有特意等我……至少我這樣認為。

也許他們在特意等我。瑪麗的一些話讓我覺得,老頭子和她曾馬不停蹄地查遍了全市的主要發射台。很明顯,尋找我曾經一度成了城市工作的重心。可是,這樣做是不對的,老頭子不可能為了找一名特工而放棄工作。我一定誤會了瑪麗的意思。

瑪麗不喜歡沉湎於往事,我沒有機會繼續討論這個話題。一次,我問她為什麽老頭子不再讓她繼續擔任總統護衛。她只說了一句,“我不能再發揮作用了。”而不願多作解釋。她知道我總有一天會明白的:鼻涕蟲已經發現了性別的奧秘,這樣一來,她就失去了甄別被附體男性的特殊作用。但我當時不明白這一點,瑪麗討厭這一話題,因而拒絕談及。瑪麗是我認識的人當中最不愛自尋煩惱的人。

在遠離塵世的假日裏,整日無憂無慮,我們幾乎忘了我們要對抗的敵人。

盡管她不願說自己的事,卻很喜歡聽我談我自己的事。我心情很放松,心境也愉悅,所以很想向她解釋清楚那件始終纏著我不放的心事。我告訴他我退伍以後怎麽到處都沒混出名堂來,最後只好忍氣吞聲,前去為老頭子效力。

我告訴她:“我不知自己到底是我麽了。我是個平和的人,老頭子又是惟——個我願意服從的人,可我仍在和他鬥個不停。為什麽?瑪麗,我有什麽地方不對頭嗎?”

我的頭枕在她膝上,她捧起我的頭,吻了吻。“親愛的,你怎麽不明白呢?你真的沒什麽不對勁的,只是你的身世讓你變成這樣的性格。”

“可我一直都是這樣的呀。”

“我知道,自從你還是個孩子時就這樣了。從小沒有母愛,只有一個才華橫溢的傲慢父親,總是指使著你,應該這樣,應該那樣。把你弄得對自己沒信心了。”

她的這番話讓我吃驚地坐了起來。我?對自己沒信心?我說:“啊,這話是從何說起?我算得上是世上最趾高氣揚、自高自大的人了。”

“過去是。現在好多了。”她站了起來,道,“我們去看夕陽吧。”

“夕陽?”我答道,“不可能,我們剛吃完早飯呀。”可她是對的,我是錯的——一向如此。

弄錯了時間這件件一下子把我拉回現實。“瑪麗,我們在這兒待了多久了?現在是幾號?”

“有什麽要緊的嗎?”

“當然要緊。我肯定我們來了一周多了。用不了多久,電話就要響了,我們就又得幹活賣命了。”

“對,但知道不知道日期又有什麽關系?”

她是對的,可我還是想知道日期。我本來可以打開立體屏幕查出日期,可這樣我就會看到新聞——我不想看,我想繼續我和瑪麗遠離塵世、沒有泰坦星人的太平世界。

“瑪麗,”我煩躁地說道,“你還有多少時光延長片?”

“沒了。”

“嗯——我還有,足夠我倆吃的,讓我們把時間延長一些。就算只剩下二十四小時了,我們也可以讓這段時間變慢,成為主觀時間的一個月。”

“不行。”

“為什麽不行?趁好時光沒有溜走之前及時行樂吧。”

她把手放在我的胳膊上,擡頭望著我的眼睛。“不,親愛的,這不適合我。我的辦法是:好好享受每一刻。不把時間浪費在操心未來上。”我猜,我當時的表情一定很固執,她又說道,“如果你想服藥,我不介意,但我不吃。”

“該死!我不想獨自快活。”

她沒有回答。在爭辯中占上風的辦法有很多,我覺得她這種辦法是最可惡的。

我們並沒有爭吵。每當我挑起爭論(我不止一次地這麽做),瑪麗總是讓步,而結果總是我錯了。有好幾次,我想多了解她一些。我娶了這個女人,總該知道一些她的事吧。

有一次,她想了想,答道:“有時候,我不知道自己有沒有過童年,或者,我記憶中的童年是不是我昨晚的一場夢?”

我直截了當地問她叫什麽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