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IRTEEN 第一十三章 押往自願農場(第4/7頁)

我們排著整齊的隊列來到一間木板房,在一個大水槽裏洗了澡。每個人在洗之前都喝了洗澡水。隨後我們被帶到一幢大房子裏,領了汗衫、灰色的毛氈襯衫、馬褲、綁腿和毛氈靴子。接下來是去食堂。一名衛兵拿著一份名單一一核實了我們的名字。食堂裏還有一百多個跟我們一樣身穿灰衣服的人。我們在餐桌前就座,桌子的桌腿是固定在地面上的。早餐是米粥和啤酒。用完早餐之後,全體新老囚犯被分成若幹個十二人小組。我的那個小組被領到主建築後面幾百碼遠的一個鋸木廠裏,廠子周圍有一圈圍墻。圍墻外不遠處是一座森林,覆蓋著綿延起伏的丘陵,一直向北延伸,無法望到盡頭。在衛兵的指點下,我們從工廠裏把鋸好的木板搬到一個巨大的工棚裏,堆放整齊。這個工棚是用來貯放冬季木材的。

在卡車裏顛簸了那麽些天之後,走路、彎腰、擡起重物都顯得困難重重。看守們不許我們偷懶,不過也沒催促我們加快進度。中午的時候,我們一人喝了一杯未發酵的米酒,也就是奧西。日落之前,我們被帶回棚屋吃正餐:蔬菜粥和啤酒。夜幕降臨時,我們被鎖進通宵亮著燈的宿舍。裏面沿墻擺滿了兩層的架子,五英尺寬,這就是我們睡覺的地方。老犯人爭著爬到上鋪去睡。熱氣往上跑,所以上鋪會舒服一些。至於被褥,就是每人在門口領的一個睡袋。睡袋粗糙笨重,散發著別人留下的汗臭味,不過倒是擋風保暖。對我來說,睡袋有一個缺點就是太短了。標準身高的格森人可以整個人鉆進睡袋,可我不行;在床架子上我也沒法把身體完全舒展開來。

這個地方叫做普勒芬共生區第三自願農場及移居處。普勒芬就是三十號行政區,是歐格瑞恩最西北端的宜居區,塞姆本斯延山脈、伊薩戈爾河以及海岸線構成了該區的邊界。該區人煙稀少,沒有大城市。離我們最近的圖盧夫鎮在西南方好幾英裏之外;我從來沒到過那個地方。農場位於遼闊的、荒無人煙的塔瑞佩斯林區邊緣。此地的位置實在太靠北了,赫曼樹、塞勒姆樹以及黑維特樹等大型樹木都無法生長。森林裏只有一種樹:一種多節、矮小的針葉樹,只有十到十二英尺高,長著灰色的針狀葉,叫做托爾樹。冬星的本土動植物種類少得出奇,每一個種類的數量卻都十分龐大。這個森林裏有著方圓幾千英裏的托爾樹,除此之外幾乎沒有別的任何東西。這裏的從荒野保護得十分好,這片森林雖然已經被采伐了好幾百年,裏面卻沒有一片荒憲的空地,沒有成片的樹粧,沒有遭到侵蝕的山坡。似乎森林的每一棵樹都被打上了標記,讓人們知道哪一棵可以采伐。我們鋸木廠裏每一粒木屑也都得到了充分應用。農場裏有一個小小的加工廠,每逢天氣惡劣,各個工作小組沒法去森林時,我們就在鋸木廠或加工廠裏幹活,把木頭碎片、樹皮和木屑壓制成各種形狀,從曬幹的托爾樹針葉中提取一種可以用來制造塑料的樹脂。

我們幹的都是重活,不過也沒有人強迫我們超負荷勞作。如果能多給一點吃的,讓我們穿得好一些,那麽這些活幹起來基本上也還算愉快。可是多數時候我們都饑寒交迫,無法感受到任何樂趣。看守對我們並不粗暴,更談不上殘酷。他們一個個都很遲鈍、懶散、笨拙,我覺得他們還很娘娘腔——不是那種細膩嬌柔之類的感覺,完全相反,他們就像一堆毫無生氣的臃腫肥肉,像牛一樣遲鈍,沒有棱角,沒有鋒芒。囚犯們同樣是那麽綿軟無力,庸庸碌碌。跟他們在一起的時候,我總覺得自己是個混在一群女人或太監中間的男人。這是我在冬星上頭一次產生這種感覺。囚犯彼此很難區分,他們的情緒似乎總是很低沉,談的也都是些雞零狗碎的瑣事。最初,我以為囚犯缺乏生氣、毫無個性是因為缺少食物、溫暖和自由,不過很快我就發現另有其因:這是因為他們讓所有囚犯都服了藥物,以防止他們進入克慕期。

我知道存在這樣的藥物,可以減弱或者基本消除格森人的性能力。當格森人從行動方便、醫學或道德角度考慮需要禁欲時,他們便會服用這些藥物,而不必擔心會產生副作用。很多人自願服藥。但以前我從未想到過,還會有人被迫服用這種藥物。

他們這麽做也是有原因的。一個處於克慕期的犯人會成為他所在工作小組的一個不穩定因素。當沒有別的犯人同時進入克慕期的時候,如果不讓他幹活,那怎麽安排他呢?而這種情況是極有可能發生的,因為我們一共只有大約一百五十個人。對格森人來說,在克慕期沒有性夥伴非常難熬。所以最好幹脆不讓他們進入克慕期,這樣既可以消除他們的這種痛苦,也避免了浪費工作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