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XTEEN 第一十六章 穿越火山(第4/5頁)

腦袋昏沉沉的,沒法重讀寫下的東西。這一段以後準得全部刪掉。

山內爾姆月哈爾哈哈德日。登臨戈布林冰原。旅程的第二十三天,我們終於登上了戈布林冰原。今早我們一出發就發現,離昨晚的營地僅僅幾百碼的地方就有一條直達冰原的路。這是一條彎曲的寬闊大路,鋪滿火山渣,從布滿碎石和裂縫的冰河蜿蜒而出,穿越冰巖峭壁,直達冰原。我們順著大路往上走,宛如沿著希斯大堤漫步。終於登上了冰原,終於又向著東方、向著故土的方向行進了。

艾為我們的成功歡欣不已,我也受到了感染。不過冷靜一想,上了冰原之後,我們的處境仍和先前一樣糟糕。我們現在是在冰原的邊緣。如果從這裏前往冰原深處,一路上到處是密布的裂縫,向著北方延伸,望不到盡頭。有些裂縫寬得足以吞沒整個村莊。不是一座房子一座房子地吞,而是將整個村莊一次吞沒。多數裂縫都正好擋住我們的去路,所以我們還是得往北而不是往東走。冰原表面的環境惡劣到了極點——冰層與火山角力,這種巨大的力量在相對柔軟的冰層上擠出了無數冰山。我們拉著雪橇,在一座座巨大的冰塊之間迂回穿行。斷裂的山脊呈現出各種奇形怪狀,有的像倒塌的高塔,有的像沒了腿的巨人。在這裏,冰層的厚度只有一英裏,越往前走,冰層越厚,冰面也越來越高,仿佛要壓過高山,堵住那些火山口。北面數英裏處,一座山峰高聳在冰層之上,流暢的線條呈現出一個火山錐的形狀那是一座年輕的火山,比冰層年輕數千年。冰層不住擠壓、撞擊,形成多處深坑、巨大的冰礫和冰脊,布滿向下綿延六千英尺的山坡。

在白天,我們轉頭就能看到後方德拉姆內山噴發出的灰褐色煙霧,同冰原表面融為一體。強勁的東北風持續刮過地面,將我們幾天來一直在呼吸的、星球內臟排放出來的煙灰和臭氣清掃一空。在我們身後,這些煙霧像一個黑色的蓋子,覆蓋著冰河、下方的山脈、石頭峽谷,將星球其他部位全部罩在了裏面。仿佛冰原說,天地之間唯有冰的存在。但北方那座年輕的火山卻另有想法。

天上沒有下雪,高空有著薄薄的陰雲。黃昏時分,冰原上的氣溫是華氏零下四度。腳下堅硬的新冰與陳冰混雜。新結的冰很滑,呈現出光亮的藍色,上面還蒙著一層白色的釉彩。我們都摔了好幾跤。有一次,我在光滑的冰面上摔了個狗啃泥,滑出了十五英尺遠。套著挽具的艾捧腹大笑。隨後他向我道歉,並解釋說,他還以為在格森星上,只有他會在冰面上摔跤呢。

今天走了十三英裏。但在這樣溝壑縱橫、裂縫密布的冰原上,如果一直保持這個速度,我們會把自己累趴下,或者遭遇到比摔跤滑倒更為嚴重的不幸。

天空中一輪低低的盈月,陰暗得如同幹燥的血液,周圍是一圈巨大的褐色虹暈。

山內爾姆月蓋伊爾尼日。下了小雪,風力加強,氣溫下降。今天又走了十三英裏,從離開第一個宿營地開始算,我們已經走了254英裏,平均每天的行程大約是10.5英裏;如果不算等候風暴過去的那兩天,那麽是每天11.5英裏。其中有七十五到一百英裏都在繞來繞去。同出發時相比,我們現在與卡亥德之間的距離並沒有近很多。不過我想,我們活著到達卡亥德的機會更高了些。

走出火山的陰影後,我們不再為勞累和焦慮所困,又開始了晚餐後的帳篷夜談。我進入了克慕期,本來應該不搭理艾,但我們畢竟同處一個帳篷,所以很難做到這一點。糟糕的是,他是個永遠處於克慕期的怪人。那種奇異的欲望分布在每一年、每一天,又不需要選擇性別,所以應該大大稀釋了。但它畢竟存在。而我偏偏又是這種狀態。今晚,我對他的生理渴求達到了極致,難以遏制,加上我過於疲憊,無法將這種渴求轉化為非眠,或者通過其他修煉途徑化解掉。他意識到了我的焦躁,終於問道,他是否冒犯了我。我有些尷尬地向他解釋了我的沉默,心裏很擔心他會嘲笑我。但話又說回來,在這高高的冰原之上,他已經不再是什麽怪人、性變態了,他跟我是一樣的人。我們兩個都是孤單一人,與世隔絕:我與我的同胞、我的社會及其規則隔絕了,他也是一樣。這裏並不存在一個格森人的社會來解釋並支撐我的存在。到現在,我們倆終於平等了:對我來說他是外星人,對他來說我是外星人,大家都是孤單一人。他沒有笑話我,語氣還特別溫和,我從未在他身上見識過這樣的溫和。過了一會兒之後,他也開始談起了與世隔絕,談起了孤獨。

「在你們這個星球上,你們的種族真是孤獨得可怕。沒有別的哺乳動物,沒有別的雙性動物,也沒有任何一種動物有足夠的智力、足以被馴化成寵物。這然會影響你們的思維。我指的不僅僅科學思維——你們的抽象思維能力真是非同凡響:你們同低等動物之間有著不可逾越的鴻溝,卻仍舊推導出了有關進化的理論——我所說的還包括哲學和情感思維。你們生活在如此惡劣的一個世界,如此孤獨,這勢必影響你們的整個世界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