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WENTY 第二十章 徒勞無益(第2/6頁)

在卡亥德,政府垮台多半是指首相遭貶、科尤雷米重組。泰博倒也沒有賴著不走。我在國際希弗格雷瑟角鬥場上的價值,加上我為伊斯特拉凡的辯護,使我的聲望明顯超過了泰博。因此,早在埃爾亨朗政府得知我已經發報給飛船之前,他便辭去了首相的職務。這個我是後來才知道的。賽斯切爾告密之後,泰博立即采取了行動。他等來了伊斯特拉凡的死訊才辭職。對他來說,這個結果既是大敗,也是成功復仇。

充分了解情況之後,阿加文發來召見令,請我火速前往埃爾亨朗,隨令還附送了一大筆路費。薩西諾斯市也表現出了同樣的慷慨,他們派那位年輕醫生跟我同行,因為我的身體尚未完全恢復。我們乘著機動雪橇出發了。這趟行程我只記得一些零碎的片段:走得很從容的一路坦途、等候夯雪機清理路面的長時間停留、在客棧度過的漫長夜晚。我們應該只走了兩三天,但我卻覺得這一路十分漫長對其間的情形也沒有多少印象。到最後,我們終於穿過埃爾亨朗城的北門,走進那些遍地積雪、陰影幢幢的幽深街道。

此前我一直心力交瘁,到了這時才終於振作起來,頭腦也不那麽糊塗了。我發現自己身上仍然有一種力量,很可能是習慣的力量,因為我熟悉這些街道、城堡,熟悉王宮的門面以及幽深的庭院和曲徑,也明白自己來到此地的使命。於是,我終於清醒過來,第一次意識到我的朋友已經永遠離去,我必須完成他為之獻出生命的事業,必須為拱橋加上拱頂石。

在王宮大門,有人傳令讓我先去宮內一處客房歇息。我被帶到了圓塔宮。在整個宮廷,此地標志著最高規格的希弗格雷瑟。這並不體現國王的恩寵,只是表明他對來人崇高地位的認可。來自友邦的使節通常也會在這裏下榻。這是一個好兆頭。不過,要去圓塔宮得經過紅角宮。透過狹窄的拱門,可以看到池塘邊那棵光禿禿的樹,灰色的枝幹上掛著冰淩,屋子仍然空空如也。

在圓塔宮門口,有一個人正等我。他穿著白色長袍、深紅色襯衣,佩戴一根銀項鏈——是法科西,阿仁霍德隱居村的預言師。這麽多天來,我終於遇到了一位故人。此前我一直神經緊繃,滿懷使命感,一看到他那和善俊美的臉龐,我就覺得一陣輕松。法科西用了卡亥德人很少會用到的一種方式——握手來歡迎他的朋友。他的熱情一下子感染了我。

他是在初秋離開他所居住的南雷爾區,應召加入科尤雷米的。從韓達拉隱居村選拔議員並不罕見,但像他這樣的預言師極少出任公職。我相信,若非對於泰博政府以及國家被其引向歧途的現狀深感憂慮,法科西是不會應召的。最終,他取下預言師的金鏈子,戴上了議員的銀鏈子。沒過多久,他就有了很大的作為。早在揭姆月,他便已加入赫斯科尤雷米,也就是內閣議會。內閣議會是制衡首相權力的機構,當時是國王親自下達的任命。看起來,他即將登上權力的頂峰,而不到一年之前伊斯特拉凡剛從這個頂峰上掉了下去。在卡亥德,政治生涯總是大起大伏,變幻無常。

圓塔宮是一幢華而不實的小房子,裏面寒意逼人。我沒有會見其他人,也沒有發表正式聲明或在正式場合公開露面,先跟法科西作了一席長談。他用清澈的眼睛凝視著我,問道:「這麽說,有一艘飛船正在靠近我們,即將登陸,這艘飛船比三年前你降落霍登島時乘坐的那艘要大。確有此事嗎?」

「有。我發出了信號,要求飛船登陸。」

「什麽時候會到呢?」

我忽然發現自己連今天是哪個月哪一天都不清楚,這才意識到最近這一段時間自己的身體狀況糟糕到了什麽地步。我只好往回倒推到伊斯特拉凡離世的前一天,這才吃驚地發現,如果飛船之前處於離格森星最近的位置,那麽它現在應該已經進入行星軌道,正在等待我的信號。

「我必須同飛船聯絡,他們需要下一步的指令。國王想讓他們在哪裏登陸呢?應該是一片很大的無人區。我需要一台發報儀。」

很快,一切事宜都安排就緒,非常順當。以前同埃爾亨朗政府打交道時必須沒完沒了地繞彎子、經受重重挫折,如今這一切卻像奔騰河流中的冰塊,頃刻便融化消散了。命運之輪開始轉動……第二天我就可以受到國王的接見。

我的第一次覲見花了伊斯特拉凡整整六個月的時間,眼下這第二次則耗去了他的整個生命。

這一次我沒有什麽擔憂的感覺。而且,我心中想的是遠比自身安危更為重要的事情。我走下長長的紅色通道,通道上方是灰塵遍布的旗幟。我走到平台前站住,平台邊那三座巨大的壁爐裏,熊熊的火焰發出噼裏啪啦的聲音。國王弓著身子,坐在中央壁爐邊桌旁的一把雕花凳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