訪客(第2/6頁)

在這些外星探測器周圍,每個人表現得更加彬彬有禮,笑得更為大聲,說話時顯得更加充滿朝氣,主動拾起地上的垃圾,不去打架滋事。其實仔細想想,就會覺得這樣做其實很傻,難道這樣便能給外星人留下好印象?

羅拉在遠在洛杉磯的一家大型法律事務所裏謀得了一個職位。在這個世界上,大公司之間的競爭不僅僅只存在於商場上,法庭和國會也是它們競爭的場所。羅拉承認這份工作對於謀生而言算不上特別有意義,相反還意味著大量的工作和微薄的薪水。

“我之所以選擇法學院,是因為我曾經希望某一天自己能站在最高法院的門前,為那些無助的人進行一場正義的辯論。我原本希望能從事有關人權方面的公益工作,可是法學院高昂的學費讓我債台高築,最後不得不屈從於現實。”

她計劃秋天動身去洛杉磯。我不知道自己要做些什麽,雖然我們之間進展得還比較順利,可是我們還都沒有太多地談論過將來。

那是一個悶熱的夏日夜晚,我們赤裸地躺在一起。因為我的屋子沒有裝空調,所以敞開了窗戶。房子裏也沒有窗簾,小氣的房東嫌麻煩什麽也不給裝。

樓下的街上駛過一輛小車,一陣寂靜之後,嗡嗡聲越來越大。窗戶外面,一個探測器升上來,在窗前停住了。它慢慢地傾斜成水平狀,然後從敞開的窗戶進入屋內,又恢復成垂直狀懸浮在房間的中央。

“你好,歡迎光臨!”羅拉以總統在電視上建議的方式友好地說道。

我隨手抓起一張毯子蓋住我倆的身體,可是羅拉掀開毯子,走下床去。她光著身子,泰然自若地朝探測器走去。在樓下街燈昏黃的光暈下,她看起來美極了。

探測器隨著她的靠近退後了一些,和她保持著幾英尺的距離。羅拉站住了。

“女人。”她指著自己,手指向著兩個乳房之間。“男人。”她又指了指我。我朝探測器揮揮手,覺得有些傻。“我們是一個向往愛與和平的種族,”羅拉說道,“我們會以同樣的感情來對待你們的人民——不管你們怎樣稱呼自己。”

我想起了瑪格麗特·米德是如何被薩摩亞人的表象欺騙的。一旦有合適的機會,人們總喜歡努力引導別人對我們的看法,就像羅拉現在做的一樣,在外星人面前樹立人類的良好形象,努力為星際宣傳做貢獻。

“人們對這些東西早就已經厭倦了,”我小聲地對羅拉說,“它們從不作任何回應。”

她聳聳肩說:“嘗試一下又不損失什麽。”

“我們是這樣做愛的。”羅拉說著,重新回到床上,叉開腿坐騎在我身上——這部分可不屬於政府推薦的外交方式。她彎下身子,頭發垂散在我的臉頰周圍,對我耳語道:“這可能是它們的第一卷性愛錄像。”

我想象著一群外星人圍在屏幕周圍,觀看我們緩慢、笨拙、傻裏傻氣的表演,就像我們坐在電腦顯示器前,觀看NASA的“漫步者”從鏡頭裏發回的火星風光照片一樣。

當你處於被注視的一方時,很多感覺就不一樣了——你對事物的感知力會變得更加敏銳。“這簡直就是在做夢,我都不敢想象自己能有這樣美妙的體驗。”我耳語著說道,惹得羅拉一陣嬉笑。我們貼緊雙唇熱烈地接吻,真希望能永遠這樣吻下去。

在我們身後,探測器又一次發出了嗡嗡聲。

一旦適應了交通狀況,洛杉磯就不再讓我感覺那麽糟糕了。

我兼職了一份數據庫管理員的工作,時間上要比羅拉充裕得多。我承擔了大部分家務,花在“接觸”網上的時間甚至超過了從前。對於那些探測器,人類依然一無所知。

羅拉在工作上投入的時間比原本想象的還要多。有些時候,她夜裏打電話來,告訴我她不得不在辦公室裏通宵加班,我就會開著車,在路上叫一份中國菜或泰國菜,送到她的辦公室裏。我們會找一間會議室,關上大門,把食物攤在會議桌光滑的木質表面上,一邊吃一邊說笑,談論那些壓榨她的同事。隨後,我們靜靜地坐在那兒,一起看著外面微光閃爍的無邊大海。有時候,當我們美美地享用完一頓飯、在飽足的眩暈中平靜地交談時,我會在腦海裏勾勒我們倆一起攜手到老的畫面。

一天晚上,吃飯時,她顯得不同尋常地安靜。

我好幾次試著想要逗樂她,結果都失敗了,最後我終於忍不住問道:“你怎麽了?”

好一陣子,她默不作聲地吃飯,似乎在整理思路。我走到她身後,輕輕地揉捏她的肩膀。

“我今天接了一樁公益性的驅逐訴訟案子。”她說道,“你知道嗎?我必須做點有意義的事情來讓自己安心。我每天都在出賣自己,所以我想通過這些沒有人關注的公益項目來做點良心上的補償。”她的聲音變得沙啞起來,把臉埋進了掌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