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心者(第4/14頁)

“今天玩得真高興。”江雪意猶未盡地擦拭著額上的汗水。老麥正在遠處的收費處結賬,不時和人爭論幾句。何夕默不作聲地脫著腳上的旱冰鞋,這時他這才感到這雙腳現在又重新屬於自己了。

“四點半不到,時間還早啦。”江雪看表,“要不我們到‘金道’保齡球館去。”

何夕遲疑了片刻,“我看還是在學校裏找個地方玩吧。”

江雪擺頭,烏黑的長發掀起了起伏的波浪,“學校裏沒什麽好玩的,都是些老花樣。還是出去好,反正有老麥開錢。”

何夕的臉突然漲紅了,“我覺得老讓別人付錢不好。”

江雪詫異地盯著何夕看,“什麽別人別人的,老麥又不是外人。他從來都不計較這些的。”

“他不計較可我計較。”何夕突然提高了聲音。

江雪一怔,仿佛明白了何夕的心思。她咬住嘴唇,有些不知所措地看著四周。這時老麥興沖沖地跑回來,眼前的場面讓他有些出乎意料。“怎麽啦?”老麥笑嘻嘻地問,“你們倆在生誰的氣?”他看看表,“現在回去太早啦,我們到‘金道’去打保齡球怎麽樣?”

何夕悚然一驚,老麥無意中的這句話讓他的心裏發冷。又是“金道”,怎麽會這麽巧,簡直就像是—心有靈犀。他看著江雪,不想正與她的目光撞個正著,對方顯然明白了他的內心所想—她真是太了解他了,江雪若有所訴的目光像是在告白。

“算了。”何夕嘆口氣,“我今天很累了,你們去吧。”說完他轉身朝外面走去。

江雪倔強地站在原地不動,眼裏滾動著淚水。

“我去叫他回來。”老麥說著話轉身欲走。

“不用了。”江雪大聲說,“我們去‘金道’。”

我下意識地擋在何夕的面前,但是他筆直地朝我壓過來並且毫無阻礙地穿過了我的身軀。

(五)

十八寸電視裏正放著夏群芳一直看著的一部連續劇,但是她除了感到那些小人兒晃來晃去之外看不出別的。桌上的飯菜已經熱了兩次,只有粉絲湯還在冒著微弱的熱氣。夏群芳忍不住又朝黑漆漆的窗外張望了一下。

有電話就好了,夏群芳想,她不無緊張地盤算著。現在安電話是便宜多了,但還是要幾百塊錢初裝費,如果不收這個費就好了。夏群芳想不出何夕為什麽沒有回來吃飯,在印象中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何夕只要答應她的事情從來都是作數的,哪怕只是像回家吃飯這樣的小事,這是他們母子多年來的默契。夏群芳又看了眼桌上的飯菜,她沒有一點食欲,但是靠近心口的地方卻隱隱地有些痛起來。夏群芳撐起身,拿瓢舀了點粉絲湯。而就在這個時候門鎖突然響了。

“媽。”何夕推著門就先叫了聲,其實這時他的視線還被門擋著,這只是許多年的老習慣。

夏群芳從凳子上站起來,由於動作太急凳子被碰翻在地,“怎麽這麽晚才回來?”雖然是責備的意思,但是她的語氣卻只有欣喜了,“餓了吧,我給你盛飯。”

何夕擺擺手,“我在街上吃過了。有同學請。”

夏群芳不高興了,“叫你少在街上亂吃東西的,現在流行病多,還是學校裏幹凈。你看對門家的老二就是在外不注意染上肝炎的……”夏群芳自顧自地念叨著,她沒有注意到何夕有些心不在焉。

“我知道啦。”何夕打斷她的話,“我回來拿衣服,還要回學校去。”

夏群芳這才注意到何夕的臉有些發紅,像是喝了點酒,她有些不放心地問:“今天就不回校了吧。都八點鐘了。”

何夕環視著這套陳設簡陋的兩居室,有好一會兒都沒有出聲。“晚上劉教授找我有事。”他低聲說,“你幫我拿衣服吧。”

夏群芳不再有話,她轉身進了裏屋。過了幾分鐘拿著一個撐得鼓鼓的尼龍包出來。何夕檢視了一下,朝外擰出幾件厚毛衣,“都什麽時候了還穿得住這些。”

夏群芳大急,又一件件地朝口袋裏塞,“帶上帶上,怕有倒春寒呢。”

何夕不依地又朝外擰,他有些不耐煩,“帶多了我沒地方放。”

夏群芳萬分緊張地看著何夕把毛衣統統扔了出來,她拿起其中一件最厚的說:“帶一件吧,就帶一件。”

何夕無奈地放開口袋,夏群芳立刻手腳麻利地朝裏面塞進那件毛衣,同時還做賊般順手牽羊地往裏面多加了一件稍薄的。

“怎麽沒把臟衣服拿回來。”夏群芳突然想起何夕是空手回來的。

“我自己洗了。”何夕轉身欲走。

“你洗不幹凈的。”夏群芳囑咐道,“下次還是拿回來洗,你讀書已經夠累了。再說你幹不來這些事情的。”

“噢。”何夕邊走邊懶懶地答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