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存的飛行員

我掙紮著尾隨尼克和邁克穿過了樹林。每邁出一步,我都能感到空氣的溫度正在下降,而小腿的痛感則在加劇。

在我們趕到機鼻那一部分時,有兩個人已經用各種行李和飛機部件搭成了一座簡易的樓梯。尼克在樓梯頂端停下了腳步,向下伸出手來拉我,就像我們爬上湖中的飛機時所做的那樣。

我手忙腳亂、笨拙尷尬地爬上了雜物堆。他抓住我的一只手臂,一把將我拉到了入口處。我的身體猛地撞上了他,在他緊緊抱著我、好讓兩人能夠站穩時感覺到一陣陣的疼痛。

值了。真的值了。

另外兩名遊泳健將——我忘記他們的名字了——已經鉆進了座艙,裏面還有一個我不認識的穿著黑色毛衣的矮個禿頂男人。他隔著小圓眼鏡打量了我一番,用充滿懷疑的眼神緊盯著我,仿佛是要開口詢問是誰把一個女孩邀請到了他的飛機樹屋男孩俱樂部裏來。

我正要質問這個區域是否不允許女性入內,尼克開口緩解了我們之間緊張的氛圍:“哈珀,這位是鮑勃·沃德。你還記得昨晚的懷亞特和塞思嗎?”

鮑勃充滿懷疑的表情隨著尼克的話消失了。在我們彼此握手點頭之後,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了第一排座位。一個穿著飛行員夾克的男子正躺在那裏,臉上滿是已然幹涸的血跡。

鮑勃向前邁了一步,跪在他的旁邊,轉過頭來向尼克打著手勢:“迪蘭,我們把尼克·斯通找來了。”若是換作其他語境,他多管閑事的語氣聽起來未免有些好笑:“他負責統籌地面上的情況,我需要你把剛才告訴我們的話再對他說一遍。”

飛行員轉過頭來,試圖從人群中找出尼克。他的臉上沒有一點兒血色,腫脹得很厲害,我幾乎看不到他的眼白。但他真的開口說起了話,語氣低沉。

“我們在半路上失去了所有的通信信號,在飛躍大西洋上某個地方的時候。”

尼克擡起了一只手:“等等,我需要你稍等一分鐘。”

他要做什麽?他沿著過道走向了商務艙,在那個抱著筆記本電腦瘋狂打字的年輕亞洲男子身旁停下了腳步。簡短的對話結束之後,亞洲男子站起身來,跟隨尼克走了回來。

“請繼續。”尼克對飛行員說道,並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打字的男子。

“正如我所說的,我們在大西洋上空失去了所有通信信號,但我們仍舊延著自己的航線飛行。這條路線機長已經飛了3年,我也飛了6個月了。只有雷達還在運行。我們大概知道自己在哪兒,但如此神秘的情況真的很詭異。機長發誓問題出在飛機外面,但這是不可能的。總之,我們大約在預計降落時間的兩小時之前通過無線電與希思羅機場空中交通管制隊取得了聯系。他們告訴我們,全球通信系統出現了問題,他們會指引我們前進。我們本該正常降落,但出於安全原因的考慮,還是把飛機降到了7 000英尺的高度。這會減慢我們的飛行速度,但我們還是這麽做了。緊接著,一切就接連發生了。”

“爆炸?”鮑勃誘導地問道。

“第一次爆炸,是的。”

“爆炸發生在你的頭頂嗎?”

“不,我想應該是後面,或者到處都是。我不知道。我們俯沖了下去,試圖遠離它。”

“後來又發生了第二次嗎?”鮑勃的聲音聽上去很迫切,充滿了期待。

“我……我不知道。還有……一些事情,但我不知道是什麽。一系列沖擊波讓我們在空中翻來覆去。我從未碰到過這樣的事情。我們放下起落架,進一步下降,試圖降低速度,做好了最壞的準備。我們以為飛機遭遇了某種風暴,但我們躲不開它。在那之後,一切都變得模糊不清。我們不斷地俯沖,試圖超過它,卻總是能夠被它趕上。”

尼克仍舊緊盯著紋絲不動的打字男子——他就像座雕塑一樣。到底出了什麽事?你只是在這裏睡過了頭,難以理解的事情就接二連三地發生了。“你是怎麽想的?”尼克問他。

打字男子避免和尼克進行眼神交流,用平靜而又克制的語氣答道:“就像我說的,我什麽也不知道。但情況聽上去像是通信系統在風暴中失靈了,所以我們就墜機了。我現在可以走了嗎?”

“沒有人攔著你。”

亞洲男子朝著自己的座位走了回去。在轉過頭最後瞟了一眼尼克之後,他撲通一聲坐了下去,又開始打字。

這些到底是什麽意思啊

尼克對飛行員表示了感謝,回到了頭等艙和駕駛員座艙之間的小廚房,和我們一起從湖邊趕來的薩布麗娜移步進去為飛行員檢查傷勢。

“你相信飛行員的故事嗎?”鮑勃詢問尼克,語氣裏充滿了懷疑。

尼克瞥了鮑勃一眼,仿佛是在等待他公開認錯:“是的,我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