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抉擇

在我們長達一個小時的討論過程中,我想薩布麗娜應該和我一樣痛苦。我們不停地回顧著同樣的話題,爭辯、思索著情景和假設,可一切到頭來似乎很簡單。

一旦尼古拉斯找到我,這裏的一切都會被毀滅。遊戲結束。305航班上的乘客也就永遠都沒有機會回家了。那121個沒被注射疫苗的人,還有那些死於墜機或後來爆發的瘟疫的人將永遠死去,而我們剩下的這些人也會被困在這裏——就好像305航班消失在了大西洋上。全世界都會以為它墜毀了,而所有的乘客和機組人員也將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們將再也見不到自己的家人,他們會為我們舉行葬禮,哀悼,然後繼續他們的生活(希望如此)。但他們也許就能躲開在這個時空裏奪取了地球上所有生命的瘟疫,而泰坦人也不必像現在這樣為了305航班的命運發動一場內戰。

但事情還有另外一面。尤爾和薩布麗娜有可能會成功。這樣一來,我們就都能返回305航班,完全不記得自己曾經經歷過什麽。我將永遠無法遇到自己……認識的尼克·斯通(我想用另一個詞來代替“認識”,但我不想這麽做,這只會讓我進退兩難的處境變得更加糟糕)。我必須讓自己保持客觀,做出理性的抉擇。說起來容易……但這個世界裏的尼古拉斯和未來的我,他們……好吧,這是我最後一次去想這個問題了。

“你的決定是什麽,哈珀?”薩布麗娜追問道。

他們焦急地想要知道,當尼古拉斯和他的朋友們趕到這裏時,我會怎麽做。如果我說錯了話,不知道他們會不會把我囚禁起來。

“我不知道。”

“我們不能接受這個答案。”

我把自己的臉埋進了雙手之中,一邊按揉著自己的眼皮,一邊嘟囔起來:“我不知道,薩布麗娜,可以嗎?我要考慮的事情太多了。我需要……一些時間,可以嗎?”

“我們沒有時間了。”

我凝視著她。

“好吧。也許休息一會兒能讓你找回你的立場。”

她走到一個櫥櫃前,取出了兩本我十分熟悉的筆記。“我想這些是你的。”

我的日記本上仍然立著令人安心的毛邊,而愛麗絲·卡特的筆記本也和我記憶中的一樣。

“謝謝。”我嘟囔了一句,回頭看了看實驗室,不確定可以去哪兒,“我能不能……”

“你可以隨意去你想去的地方,哈珀。這裏不是監獄。”

薩布麗娜打開了泰坦城的布局圖。這座城市包含了5座高塔,被用於研究最初的5個泰坦奇跡,外形很像人類的手指,組合在一起就形成了一只從巨型大壩伸向天空的手。手背朝著大海,手掌則面向泰坦創造的新土地,呈揮手狀。

真是聞所未聞。

我們現在所在的高塔(中指?)裏分布著一些實驗室,位於中間,比左右兩邊的建築略高,象征著它在科學與研究方面扮演著中心角色。面對大西洋,塔身的右側是一個酒店,是代表著泰坦人禮貌待客的“無名指”。稍顯矮小狹窄、最靠近直布羅陀的塔樓是泰坦人的公寓。實驗塔左手邊是處於食指位置的綜合辦公樓,而大拇指位置上的那座塔樓則指向非洲,被用於後勤辦公和儲物。

我穿過雙開門,離開了實驗樓,沿著可以俯瞰瀑布的漫步道走了一會兒。水流沿著大壩墜入了“五指”的陰影之中。之前,我實在是靠得太近了,無法把這一切看清楚。在那裏,我站了很長一段時間,凝視著一道道陽光穿過這些手指狀的高塔。我能從這裏一直望到左邊大西洋上的地平線以及右邊深邃崎嶇的大壩峽谷。被燒黑了的飛艇平靜地立在泰坦城所在高塔的底部,等待著最後的戰役。我的發絲再一次被吹了起來,抽打著我的嘴巴和眼睛。

天空中,就在最後一根手指形高塔的左邊,我注意到一條如同燒紅了的撥火棍般的軌跡正穿過雲層、向下飛去。之前,那裏什麽都沒有。它有可能是什麽呢?流星?彗星?

回到塔內,我本以為薩布麗娜會在我和她長談的實驗室裏,可那裏什麽都沒有。她和尤爾肯定就在實驗塔裏的某個地方。

來到二樓,我聽到了一個聲音——是薩布麗娜——正在說著些什麽,語氣中不帶有任何感情。這沒有什麽值得驚奇的。我靠近門邊,卻不知怎地停下了腳步。她的語氣……不知為何有些不同。那是薩布麗娜的聲音,卻有些機械。

“好吧,我告訴你……嗯,以防萬一。”

薩布麗娜停頓了一下。

“我想帶你快速回顧一遍有關長生術的筆記,但首先,我有些私事想要和你說,它能夠……幫助你,如果你可以設法把這些回憶帶回去。”

是薩布麗娜——未來的薩布麗娜——在和自己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