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緒旋渦(第2/3頁)

我張開嘴想要說些什麽,卻又停住了,不確定自己應該怎麽說。我怎麽了?

在那短暫的一瞬間,我想薩布麗娜也看到了同樣的畫面。她眨了眨眼睛,檢視著我的臉龐,然後朝著屏幕上的哈珀·萊恩臉譜網主頁轉過身去,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你們兩個……認識嗎?”奧利弗問道,眼神在我們之間來回遊移著。

一陣沉默。

如果她回答是的——

“不。”薩布麗娜簡略地答道,同時放開了我的手。

很快,那個不眨眼睛、如同戴了面具般毫無表情的女人又回來了。她在奧利弗與我對面的沙發上坐了下來,開門見山地說了起來。

我按壓著太陽穴,閉上了眼睛,不知道自己到底怎麽了。

“你還好嗎,尼克?”

這個問題很好。

“還好,抱歉——這幾天旅行得太頻繁了。施羅德醫生,你說到哪兒了?”

“是的。肖先生讓我來講述一下自己的研究,它與早衰症有關……”

不可思議。薩布麗娜走後,奧利弗和我坐在他的私人書房裏,回想著今天的對話。他啜著茶,我喝著水,偶爾站起來踱步。

我終於理解了他計劃的範圍及其高明之處。不朽是關鍵,它能夠確保我們所建造的東西永遠都不會被摧毀。我完全相信他的話。我現在知道了,這就是那個變化,是我必須去完成的事情,是被我遺失的東西。刺激,能量。我再一次受到了鼓舞,對於明天會怎樣充滿了好奇。我還有太多事情要做。

我想象著由世界上最偉大、最聰慧的100個人組成的小集團穿梭在時光之間,手舉創造更加美好的明天的火炬。我為自己能夠成為其中之一深感慚愧,但我知道自己注定會成為其中的一分子,幫助領導這個集體。

泰坦基金會並不僅僅與一小部分創新改革有關——Q-net、豆莢隧道、軌道動力或直布羅陀大壩。它代表的是一代又一代規模同樣龐大、無窮無盡的項目,代表著永無止境的人類復興。

我們所談論的不是為一個饑餓的村莊提供一年的糧食,也不是為一片慘遭戰爭蹂躪的地區提供幹凈的飲用水,或是治愈第三世界的瘟疫。我們說的是結束人類所有的問題,不管它們是什麽,不管它們發生在什麽年代。這個組織將會引領我們、照拂世界。它意味著延續。我感覺自己仿佛正站在人類歷史的轉折點上。

奧利弗的電話響了。他為自己必須要接聽這個緊急電話而表示抱歉。我要他不用管我,同時起身離開,可他卻示意我留下。

他拿起聽筒,全神貫注地聽著,每過幾秒鐘便會搖一搖頭。不管電話那一頭的人說了些什麽,都令他感到深深的困擾。對方口中的每一個字眼似乎都令他十分泄氣,於是他重重地跌坐在了辦公桌後面的棕色皮椅上。終於,他開始急躁地提問起來。顯然,他正處於無所適從的狀態之中。這些對話是有關英國法律程序和言論禁止令的,以及他能否在任何內容出版之前以陰謀誹謗罪提出訴訟。

掛上電話,他盯著辦公桌旁的書架看了很長一段時間。

“我們全都得為這個基金會做出犧牲,尼克。”

我點了點頭,感覺他想說的不只是這些。

“我的兒子對我的決定感到十分失望,自私自利、毫無理性地大發脾氣,像個被搶走了玩具的孩子。事實也確實是這樣,這都是我的錯。他的母親20年前因為癌症早逝,傷透了我的心。除了我的公司,她是我唯一愛過的人。公司是我剩下的一切。如果不是因為她的去世,公司也不會發展成這個樣子。”

“我不是個好父親。我溺愛格雷森,驕縱他,從不會對他說不。你能為一個孩子所做的最糟糕的事情就是對他有求必應。人在成長的過程中應該擁有一些渴望,經歷一些掙紮,為了某種東西去爭取,這樣才能塑造我們的性格。掙紮能夠展示我們真正的模樣,而這樣的歷程也能向我們展示自己想要從這個世界中得到些什麽。現在,格雷森想要的就是一直被他當作理所當然的東西:我的錢財。”

“你打算怎麽做?”

“他說,如果我現在給他點兒錢,事情就能了結。否則,他發誓會從其他途徑獲得自己的遺產,讓我大大地損失一筆。他認為自己了解我,以為我會計算一下,少給他一些,用錢讓他閉嘴,把這筆錢權當作維護自身名譽的封口費。名譽是建立這個基金會的基礎。”

我不嫉妒奧利弗的處境。他走過去凝視著墻壁上的一幅畫:畫中有一個留著飄逸金色長發的20多歲的年輕人,臉上的笑容顯得有些過於自信。我見過那張臉,只不過比畫中人更年長一些,但神情中帶著同樣的假笑。先是在一架飛機上,然後是野外。他推了我一下,我的拳頭砸在了那張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