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0:總管(第3/5頁)

維特比呢?然而,一想到偵緝攝像頭最後一次傳輸的視頻,他感覺此刻並不想知道,或許永遠都不想知道。

“那……局長呢?”

哪怕在新的環境裏,哪怕緊張不安,身心疲憊,食物匱乏,她的目光依然沉穩。她永遠能承擔起所有責任,奮力前進。

“我一槍打爆了她的頭。遵照她的命令。因為據我判斷,返回的是入侵者,是副本,贗品。”

她無法繼續說下去,或者有別的念頭幹擾了她的敘述,或者只是想定一定神。她對局長如此忠誠,甚至可以說是愛戴,即使是殺死此人的副本,也很難想象會給她帶來多大的傷害。

稍後,他無可避免地問道:“後來呢?”

她凝視著地面,聳了聳肩。“我只能這樣做,盡可能搜集起物品,帶上所有願意同行的人,遵照命令,前往燈塔。前往她指示的地方。我嚴格按照她說的做,卻一無所獲。我們沒能改變什麽。所以她搞錯了,真的搞錯了,她的計劃不管用。完全不管用。”

她的語氣始終很平靜,但有一種強烈的張力,仿佛帶著裸露的傷痛。他專注地盯著她的鞋底。五點鐘方向往下一點,有一段蟻蜂的胸節。

“所以你沒有從邊界穿回去?”他問道。因為內疚?

“沒辦法穿回去!”她吼道,“那道門消失了。”

在海水中窒息,遭到魚群撞擊。他仿佛又看到溺水的景象。

門消失了。再也沒有了。

只有海底的通道。也許。

他迷失在自己的思緒中,格蕾絲則繼續說著一些怪誕而不可思議的事。

廢燈塔的樓梯平台上有窗戶,從那裏望出去,世界跟以往不同,而且並非是因為格蕾絲的再次出現。一層淡淡的薄霧從海面滲透進來,模糊了視線,氣溫已驟然下降。這種狀況如果沒有改變,到了晚上他們會需要生火。透過霧氣和樹叢可以隱約看到幽靈般的房屋廢墟,墻壁如同歪歪扭扭的血肉,軟綿綿地倚靠在其他腐爛程度更深的血肉上。與海岸平行有一條路,還有一片丘陵,覆蓋著茂密的松樹和橡樹。

邊界上沒有返回的門戶。

格蕾絲消滅了局長的副本。

格蕾絲感覺到邊界穿過她的身體,繼續移動。“仿佛被人盯著看。仿佛赤身裸體,變得非常渺小,就像是不存在似的。”她無比專注地凝視著照片上的女子,那是外面世界裏她所愛的人。這是一張脆弱易碎的照片,她精心呵護。

她帶領南境局人員有序地撤退,包括保安。他們按照局長先前的指示,來到燈塔。他並不知道這一命令,然而經過這麽長時間,它依然有效。在燈塔,一些士兵開始發生變化,卻不知該如何面對。有些人出發去隧道,但再也沒人看見他們。還有人說海洋的方向有巨大的黑影逐漸接近。他們發生分歧,並跟邊界指揮官起了爭執,這讓形勢更加不妙。“我猜他們沒一個人活下來。沒人知道如何生存。”

但關於她在燈塔裏的行動,以及如何撤退到島上,她卻語焉不詳。“我就只能這麽做。”“這一切已經過去。我已學會跟它妥協。”“我睡得不多。”完全混亂無序。過去的事,就只是這樣而已?

他原本有種希望,或者說有種錯覺,即存在一個最後的堡壘,大家已做好準備,齊心協力抵禦圍攻的敵人。然而那只是令人失望的幻想,就像無助的決絕。無論如何,南境局已經覆滅,科學署的人或許能在地底蟄伏到下個世紀,演變成蒼白的穴居人,時刻活在恐懼之中,子子孫孫都流傳著警示性的故事,告訴他們地面世界有多可怕。

“你接受過勘探訓練?”一個猜測,但從她的補給物資來看,並非毫無根據。

“我們稱之為基礎保護訓練,”格蕾絲說,“是局長提出讓管理層和部門主管參與的。”因為她太重視他們的安全,希望他們的主管可以在世界末日中存活?他敢打賭,就只有辛西婭和格蕾絲參與了“基礎保護訓練”。這件事她從沒告訴過他。

“假如有這樣的計劃,那是否意味著有某種任務?”

“這看起來像是任務嗎?”她露出短暫而反諷的笑容。她的語調變了,仿佛意識到幽靈鳥醒了,可能會聽見,“任務就是生存,約翰。任務就是一天一天捱下去。我獨自生活,遵循一定的規矩,保持謹慎,保持安靜。”格蕾絲準備在此度過余生。她早已無奈地接受這一命運。

幽靈鳥用一只胳膊撐起身子。她並沒有昏昏沉沉的樣子。她的目光如同武器,仿佛不需要槍和匕首。幽靈鳥不像是喜歡被下藥的人,因此總管沒有告訴她。此刻,她不再伏身睡在地上,格蕾絲望向她的眼神既恭敬,又懼怕。

“是什麽襲擊了車隊?”幽靈鳥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