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第4/4頁)

天曉得這些都是怎麽回事。有時候是一個段子,有時候是某種謠言,從一家康復中心傳到另一家,幾天之內就傳遍全國,突然之間,所有的捐獻者都在說這件事兒。這次是關於一條船。我先是從北威爾士兩個我護理的捐獻者那兒聽說的。然後過了幾天,露絲也開始跟我講。僅僅為了我們終於找到話題可以聊,我就感到如釋重負了,於是就鼓勵她繼續講。

“隔壁樓層有個男孩兒,”她說,“他的護理員真的去看過。他說就在離大路不遠的地方,隨便什麽人,不用太費勁都可以去看。這條船就蹲在那裏,擱淺在沼澤裏。”

“船怎麽到那兒去的?”我問。

“我怎麽知道?不管船是誰的,也許他們想扔掉它。再不然就是什麽時候發過大水,船漂過來,然後擱淺了。誰知道呢?據說是條舊漁船。有個小船艙,雷雨天的話兩三個漁民可以擠在裏面。”

那之後幾次我去探望她的時候,她總是會再次提起那條船。於是有天下午,她開始告訴我說這家中心有一個捐獻者被她的護理員帶去看了這條船,這時我對她說:

“你瞧,這地方也不是很近,你知道的。可能開車要一個小時,甚至一個半小時才能到。”

“我沒有別的意思。我知道你還有別的捐獻者要擔心呢。”

“可你是想去看的。你是想去看這條船的,對不對,露絲?”

“我想是的。我是想去。一天又一天地待在這個地方。沒錯,能去看看這樣的東西挺好。”

“你是不是認為,”——我溫柔地說,避免任何譏諷的意味——“如果我們開車大老遠過去,是不是可以順便看看湯米?反正他的康復中心就在停船的那條路下去不遠的地方?”

開始露絲的臉上沒有透露出任何表情。“我覺得可以考慮,”她說。隨後她笑了,又說:“坦白講,凱西,我一直講這條船的事,不單是為了這個緣故。我是真的想去看看,看這條船。這段時間總在醫院進進出出。然後又關在這裏。對這種事比以往更在意了。但是沒錯。我的確是知道。我知道湯米就在金斯費爾德中心。”

“你確定想去見他嗎?”

“對,”她毫不遲疑地說,眼神直視著我,“沒錯,我想。”然後她又平靜地說:“我很久沒見過這男孩兒了。自從農舍之後就沒見過。”

這時,我們終於談起了湯米。我們並沒有聊得很深很多,我也沒有獲悉多少從前不知道的事。但我想兩人都覺得還好,我們終於說到了他。露絲告訴我說,那年秋天她在我之後離開農舍的時候,她跟湯米兩個人已經相當疏遠了。

“因為反正我們要去不同的地方開始培訓,”她說,“正式分手很不值的。所以我們就還是待在一起,直到我離開。”

到這裏為止,我們再沒有對此多說些什麽了。

至於出去看那條船的行程,我們第一次討論的時候,我既沒有同意也沒有反對。但接下來的幾周裏,露絲反復提起,漸漸我們的計劃變得越來越切實可行,直到最後,我通過一個熟人給湯米的護理員發了消息,說除非收到湯米的消息,叫我們不要去,不然我們就在下周某天下午出現在金斯費爾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