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

盡管有機器人幫忙,瑪麗還是花了八十六個小時才建好了一個帶氣閘的壓力艙。在一家豪華酒店的底樓房間裏建造一個壓力艙,這事兒已經很不容易了。更為棘手的是,這個壓力艙的一面墻必須就是隔開海水的洋底酒店房間的外窗。

機器人從遊艇中搬下來很多設備,包括幾根橫梁,頂在新造的壓力艙和對面的墻壁之間作為加固;還有鋼筋,用來加固新氣閘周圍的窗戶;還有特殊的耐壓密封膠和焊接設備。

瑪麗最擔心的是氣閘和玻璃之間的密封性。她用智能黏合劑和生化機器將金屬焊接到玻璃之中,再用X光散射檢查確保沒有任何間隙。檢查的結果的確顯示一個縫隙都沒有,但這是一個高風險的建設項目。如果密封件有太多缺陷——也許一個就已經太多——外面是一千個大氣壓的洋底,裏面卻是只有四個大氣壓的酒店底樓房間,洋底巨流必將洶湧而入。

瑪麗在工作過程中,大部分時間德爾卡薩爾都在場,但他卻毫無幫助。他的技能沒有任何貢獻,但只有他的存在才圓得了掩護瑪麗偽造身份的編造故事。德爾卡薩爾在還有一個好處,就是他會給瑪麗帶來威士忌。大克雷斯頓的底樓房間提供上好的威士忌。

“他媽的,菲卡斯。”斯蒂爾的電子語音說,“你怎麽還沒弄完?”

“該完成的時候我自然會完成。”瑪麗說,“你能在高壓爆炸中活下來,我和醫生可不會。”

“這他媽就叫設計缺陷。”斯蒂爾說。

“起碼我只有那麽一個。”她說。

“阿霍納選擇你,就是因為你缺陷少。”德爾卡薩爾發表了自己的看法。

她看著醫生,“是的,他的確是因為這個。”

“你比我們更了解阿霍納,菲卡斯小姐。”德爾卡薩爾說,“想必他也跟你一樣,沒有什麽缺陷。你認為他的計劃能成功嗎?”

“什麽?菲卡斯之前和阿霍納這個軟腳蟹幹過活兒?”斯蒂爾問道。

“有過那麽幾次。”瑪麗一邊說,一邊看著密封部件的X光衍射讀數,“他雇我保護他的任務。但他從來沒有充分利用過我的才華,直到現在。”

“你們兩個看起來不像是一副配套的丁丁和蛋蛋。”斯蒂爾說。

“我是丁丁還是蛋蛋?”瑪麗問。

“你願意是啥就是啥。反正普通人類對我來說都一樣。”

“那我還是當蛋蛋吧。”她最後決定,“六年前我在一家賭場酒吧遇見他。我當時喝得酩酊大醉,這可不容易,畢竟海軍給我們這些軍士都注射了生理增強劑。酒吧裏所有人都在談論一個小家夥,剛剛在一場馬拉松式的面對面單挑無限制撲克牌局中拿下了波江胖子。”

“我聽說過那局牌。”德爾卡薩爾說。

“我看到他的時候,他正被賭場安排的兩個人一左一右架著胳膊護送離開。”瑪麗繼續道,“他當時也已經喝醉了,看上去實在不怎麽樣。我問他是不是那個剛剛贏了一局大牌的人。他的女朋友就開始吹捧他多麽了不起,從來都沒人能打敗波江胖子什麽的。聽得我都快要吐了。我告訴那個傲慢的小混蛋,他很走運,因為我正好有個系統。”

“你有什麽系統?”德爾卡薩爾問道。

“我不記得了,那會兒我是真的喝多了,但當時我是記得的。他似乎覺得我的系統比他身邊那兩個護送的服務生更有趣,所以我就告訴他了。”

“他笑了嗎?”斯蒂爾問道。

“他甚至都沒聽我說完!”瑪麗嘲笑道。她壓低了嗓音,滑稽地模仿著貝利撒留,“你那可不是什麽系統。那是我聽到過的最愚蠢的東西。不過是個小把戲。”

斯蒂爾發出一聲電子大笑,這笑聲顯然是預設用來取笑這些呼吸空氣的人的。瑪麗朝他的壓力艙扔過去一把扳手。

“千萬不要捉弄醉酒的聚合軍士,除非你活得不耐煩了。”瑪麗說,“當時我俯身靠在他桌子上,十分有禮貌地挽起袖子,秀出我的軍士文身,然後告訴他:你不懂統計數據。”

“他害怕了嗎?”斯蒂爾問道。

“那混蛋說:我就是吃統計數字長大的。”瑪麗說。

斯蒂爾又一次發出了他那種電子笑聲。“聚合海軍的軍威看來不好使啊。”他說,“你有沒有給他點兒教訓,讓他管好自己的嘴巴?”

“我從他桌子上拿了一小把裝飾用的石子,用手指將其碾成粉末,朝他的眼睛一把撒過去。我還說:‘這就是小把戲’。然後我掀翻了他的桌子,向他揮出一拳。”

“你打架可真夠陰的。”斯蒂爾贊賞不已。

“沒用。”瑪麗說道,又看了看另一組X光讀數,“他馬上跳起來,想把眼睛裏的石頭粉末弄出來。可我揮拳出擊時,他一下子閃躲開了,就好像知道我在哪裏,甚至都不用看。但他還是醉酒的狀態,還驚擾到了薩格奈深井那一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