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三

剛才看到的視頻圖像撕咬著貝利撒留內心。他們在出發候機廳裏租了一個私人卡座。時間過去了好幾個小時。貨運和客運的航運時間表比平時繁忙,也更加混亂。候機廳的玻璃門外擠滿了貿易商、科學家、臨時工,甚至偶爾還有緊張的偶人。墻上的大屏幕播放著新聞,正在一遍又一遍地重播威廉被滿自由城遊街的鏡頭片段。

他們的卡座可以俯瞰偶人主軸口,冰封的金屬包圍著巨大幽深的洞口。滿載集裝箱的貨船排隊等待穿過主軸。但有些貨物被卸下來,又重新裝載,似乎偶人船運公司也搞不準哪些貨可以運,哪些不能運。

貝利撒留的貨物也在等待。他們已經檢查了四個集裝箱、一艘租用的拖輪,這些都將與他們一起通過主軸。斯蒂爾待在他的巨大水箱裏,也在運送之列。客艙裏可裝不下他。

“這種情況正常嗎?”卡桑德拉問。她頸部的光脈沖閃動得更快,臉頰也變熱了。她害羞地看著他,有一點迷茫。他還不確定自己對兩人剛才的那個吻有什麽反應。一直以來他都想要跟她回到從前,但並不是像這樣,現在還不是。

“偶人總是有點亂七八糟的。”他說。

“要是聖馬太在這兒就好了,”卡桑德拉低聲說,“他可以告訴我們都是什麽船排在我們前面。”

“我們沒法安排得事事如意。”貝利撒留承認道。

“我們前面這些船,你覺得有多少是戰艦?”卡桑德拉問。

“有一些。”伊坎吉卡說。

“出什麽事了?”卡桑德拉問,“是威廉嗎?”

貝利撒留搖了搖頭。“這會兒按說應該收到德爾卡薩爾發來的信號了。”他說,“他不是不守計劃的那種人。”

“會不會是偶人把信號屏蔽了?”伊坎吉卡問道。

“我設置了一些用於測試的自動消息,讓它們一直向我發送。測試消息我都能接收到。”

“被抓住了?”卡桑德拉問。

“我不知道。我有點擔心。”他說。

“怎麽個擔心?”瑪麗問。

“威廉的那部分,按計劃進展得很順利。”貝利撒留說,“其他一切也都在按計劃進行。所以即使德爾卡薩爾被抓住了,偶人和別的人也不會把他跟我們的計劃聯系到一起。”

“也許他被嚇壞了,這會兒躲起來了。”

屏幕上的新聞畫面切換,出現了一個偶人播音員,是個金色直發的矮小女人。休息室裏一片嘈雜,他們聽不見播音員在說什麽,但屏幕上的視圖轉成了一副望遠鏡裏的星圖,畫面完全失焦,但一直在調整,直到焦距對準到遠處一團灰色的物體。

“我操。”瑪麗輕聲咒罵道。

“那是什麽?”卡桑德拉問。

“一艘無畏艦,”伊坎吉卡輕聲說,“洛朗等級的。”她眯起眼睛觀察模糊的圖像,而貝利撒留的大腦已經將它的運動軌跡與背景裏的群星做了匹配。

“歐樂星同步軌道,”貝利撒留說,“自由城上空大約一萬三千公裏。”

“它的出現與我們有關嗎?”卡桑德拉低聲說。

“如果是對自由城市發動襲擊,那需要更多的飛船,而且在靠得這麽近之前,他們應該會先進行一到兩天的地毯式轟炸。”伊坎吉卡說,“但在那個軌道位置,聚合政府可以檢查所有進出自由城的飛船,隨時阻止他們覺得有問題的任何進出活動。”

滿頭大汗的新聞播音員說話很快,可他們聽不見,然後畫面切換到一段素材影片:偶人的防禦工事和運動中的裝甲部隊。

“偶人要停止將部隊派到斯塔布斯港,把他們集中部署到自由城去?”瑪麗問,“可是一艘無畏艦就可以阻止任何飛船從主軸出來。我們是不是應該中止計劃?”

伊坎吉卡繼續眯著眼睛在看屏幕。

“如果我們現在中止,”貝利撒留說,“就會損失已經投下的所有賭注,包括威廉。也許還包括我們所有人。我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這樣的機會了。”

“那可是一艘無畏艦啊,貝爾。”瑪麗說,“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聚合艦隊的旗艦是多麽厲害。你再把它乘上十倍,那就是一艘無畏艦的威力。”

“阿霍納做不了這個決定。”伊坎吉卡說,“你們押上了大賭注,可我們押得更多。做出最後決定的應該是魯多將軍。”

眾人愁眉苦臉地觀看新聞。更好的望遠鏡對上了焦距,畫面上顯示出一塊巨大的楔形物,仿佛把好幾十艘戰艦焊接在一起形成。畫面停在那個水平,沒有繼續提高清晰度,不過也不需要更清晰了。一個小時後,輪到傳送他們了。客艙裏沒有窗戶,但卡桑德拉和貝利撒留還是選擇坐在靠墻的位置。他們小心翼翼地移動到座位上,彼此沒有身體接觸,但也坐在伸手可達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