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達瑪亞,身處一切的支點(第6/7頁)

達瑪亞還記得上次被掃帚抽打雙腳時的刺痛:“我明白,教導員。”

卡內裏安嘆了口氣。然後他轉身面向男生區域那側:“所有人,打開儲物櫃。讓我們快點處理完這件事。”打開櫃子期間好多人在嘟嘟囔囔,足夠多的人怒目而視,達瑪亞知道她已經讓自己的處境更為糟糕。他們現在全都痛恨她。這沒關系。如果這些人一定要恨她,她更喜歡有來由的恨。但等這場遊戲結束,這局面或許會改變。

麥克西瑟跟別人一樣打開了儲物櫃,同時絕望地嘆息起來,她的鞋子就在那兒,放在疊好的制服上方。當達瑪亞目睹他的表情由厭煩變成困惑,又變成恐懼,她感覺很糟糕。她並不喜歡傷害別人。但她仍然細心觀察,麥克西瑟的表情變成狂怒的瞬間,他迅速轉身瞪著某個人。達瑪亞沿著他的視線望去,緊張,也做好了準備——

發現他看的是傑士珀。是的。她預期的情況就是這樣。那麽,他才是那個領頭的。

不過,傑士珀突然變得臉色蒼白。他搖頭,像是企圖擺脫麥克西瑟怨恨的目光,但沒能奏效。

卡內裏安教導員目睹了一切。他下巴上有塊肌肉在抽動,目光再次轉移到達瑪亞身上。他看上去幾乎是在生她的氣。但為什麽?他一定也知道,她只能這樣做,別無選擇。

“我明白。”他說,像是在回應她的想法。然後他盯著麥克西瑟,“你有什麽可為自己辯解的嗎?”

麥克西瑟沒有聲稱自己無辜。達瑪亞看到了,男孩肩膀下垂,雙拳無助地顫抖,他明知任何辯解都是徒勞。但他又不肯獨自毀滅。他低著頭,說:“上一次,是傑士珀偷走了她的鞋。”

“我沒有!”傑士珀從他自己的床位退開,從檢閱線退開,到了房間正中。他全身都在發抖。就連眼睛都在抖動;他看上去馬上就要哭了。“他在撒謊,他只想把責任推到別人身上——”但當卡內裏安的目光移動到傑士珀身上,傑士珀瑟縮了一下,安靜了。他幾乎是啐出了後面的話。“她幫我賣掉了那雙鞋。把它們給了一個負責清掃的無社群者,換來了烈酒。”

然後他的手指向破罐。

達瑪亞深吸一口氣,震驚得內心一片麻木。破罐?

破罐。

“你這混蛋,食人部落的野種,男妓!”破罐攥緊雙拳,“是你讓那個老變態摸遍你全身,才換到了烈酒,還有那封信,你明明知道,他才不會為了一雙爛鞋就給我們那些——”

“那是我媽媽寄來的信啊!”傑士珀現在絕對是痛哭流涕,“我又不想讓他那麽……那麽做,但我又不能……他們不肯讓我給她回信啊……”

“你明明很爽。”破罐冷笑,“我跟你說過了,要是你敢泄露任何消息,我就講出這件事,對吧?好了,我看到你了。他把手指頭插到你後面,你的呻吟聲聽起來很滿足,就像你夢想中要成為的繁育者一樣,只不過繁育者還能有點兒廉恥——”

全亂了。一切都亂了。每個人都在尷尬地面面相覷,看喋喋不休的破罐,看達瑪亞,看哭泣的傑士珀,看卡內裏安。房間裏滿是驚叫聲和竊竊私語聲。那種感覺再次出現:那被壓抑、被扭曲、不完全像是震動的感覺,那是破罐的原基力在緩緩發動,房間裏每個人都被刺激得蠢蠢欲動。或者他們是被那番講述及其對應的行為刺激到了吧,因為這都不是料石生應該了解或者去做的事。惹麻煩,沒問題,他們還是孩子,孩子們的確經常惹麻煩。但惹到這樣的麻煩,絕對不行。

“不!”傑士珀對著破罐哭喊,“我跟你說過不要說出來!”他現在在號陶大哭。他的嘴巴還在動個不停,但已經說不出任何能夠辨認出來的話,只剩下低沉的、絕望的哼唧聲——或許還是那一個字的延續:不。不可能分辨清楚了,因為現在所有人都在發聲,有些人沖著破罐叫嚷,讓她閉嘴,有些跟傑士珀一起啜泣,有些人緊張地訕笑,因為傑士珀在哭鼻子,還有些人姿態誇張地交頭接耳,互相求證他們聽說過,但不太相信的細節——

“夠了。”卡內裏安不動聲色地下令,房間馬上安靜下來,只剩傑士珀輕微的喘息聲。過了一會兒,卡內裏安下巴抽動。“你,你,還有你。”他依次指向麥克西瑟,傑士珀和破罐。“跟我走。”

他走出房間。三名料石生互相交換眼神,簡直奇跡,他們眼中都有那麽濃烈的仇恨,卻沒有人當場爆發。然後麥克西瑟罵了一句,起步跟隨卡內裏安。傑士珀用一側手臂抹了把臉,隨後跟上,他低垂著頭,兩手緊握成拳。破罐環視整個房間,樣子特別傲慢,直到她跟達瑪亞視線相遇。這時破罐有些畏縮。

達瑪亞回望著破罐,因為她震驚得顧不上回避。也因為她對自己很生氣。這就是相信別人的下場。破罐從來就不是她的朋友,甚至不是她喜歡的人,但她本來以為她們至少還能互相幫助。現在她找到了那顆想要吞掉自己的蛇頭,而這顆蛇頭,又被另外一條完全不同的毒蛇吞掉,已經在食道中間。結果低俗得幾乎讓人無法直視,更不要說去殺死它了。